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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一

  祖宗聖訓(一)

  ◆祖宗聖訓(一)

  太祖皇帝

  ○太祖皇帝

  太祖聖性至仁,雖用兵,亦戒殺戮。親征太原,道經潞州麻衣和尚院,躬禱於佛前曰:『此行止以弔伐為意,誓不殺一人。』開寶中,遣將平金陵,親召曹彬、潘美戒之曰:『城陷之日,慎無殺戮。設若困鬬,則李煜一門,不可加害。』故彬於江南,得王師弔伐之體,由聖訓丁寧也。 【 此條今見東軒筆錄卷九。】

  初,梁太祖因宣武府第修之為建昌宮,晉改名曰『太寧宮』,周世宗復加營繕,猶未盡如王者之制。太祖始命改營之,一如洛陽宮之制。既成,太祖坐正殿,令洞開諸門直望之,謂左右曰:『此如我心,小有邪曲,人皆見之。』 【 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一。】

  錢俶入朝,太祖眷禮甚厚,然自宰相以下,皆有章疏乞留俶,而取其地。太祖不從,賜還本國,復宴餞於便殿,屢勸以巨觥。陛辭之日,俶感泣再三,太祖命於殿內取一黃複,封識甚密,以賜俶,且戒以塗中密觀。洎即塗,啟之,凡數十軸,皆羣臣所上章疏,俶自是益感懼,江南平,遂乞納土。 【 此條今見東軒筆錄卷十一。】

  秦亭之西北夕陽鎮,產巨材,森鬱綿亘,不知其極,止利於戎。建隆初,國朝方議營造,尚書高防知秦州,闢地數百里,築堡扼其要,募兵千餘人為採造務,與戎約曰:『渭之北,戎有之。渭之南,秦有之。』果獲材數萬本,為桴蔽渭而上。後番部率帳族,絕渭奪筏,殺防兵。出師與戰,剪戮甚眾,生擒數拾人,縶俘於獄以聞。太祖憫之,曰:『奪其地之產,得無爭乎?仍速邊州之擾,不若罷之。』下詔厚撫其酋,所縶之戎,各以袍帶優賜之,遣還其部。諸戎泣謝,後上表,願獻美材五十里 【 玉壺作『萬』。】 於朝。 【 並涑水紀聞。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二。】

  太祖常與趙中令普議事,有所不合,太祖曰:『安得宰相如桑維翰者與之謀乎?』普對曰:『使維翰在,陛下亦不用。』蓋維翰愛錢。太祖曰:『苟用其長,亦當護其短,措大眼孔小,賜與十萬貫,則塞破屋子矣。』 【 此條今見東軒筆錄卷十一。】

  錢俶進寶犀帶,太祖顧謂曰:『朕有三條帶,與此蓋不同。』俶請宣示一觀,太祖笑曰:『汴河一條,惠民河一條,五丈河一條。』俶大愧服,其規模豈不宏遠哉! 【 此條今見東齋記事補遺。】

  王全斌伐蜀之歲,是時大寒,太祖著帽絮被裘,御講 【 『講』字據明抄本增。】 武殿氈帳曰:『此中寒尚不能禦,况伐蜀將士乎?』即脫所服裘帽,遣使 【 明抄本作『將』。】 持賜全斌。其伐江南也,曹彬、李漢瓊、田欽祚入辭,以匣劍授彬曰:『副將而下,不用命,斬之。』漢瓊等皆股栗畏懾,此所以見御將之恩威,皆出於一。

  太祖皇帝將展外城,幸朱雀門,親自規畫,獨趙韓王普時從幸。上指門額問普曰:『何不祗書朱雀門,須著「之」字安用?』普對曰:『語助。』太祖笑曰:『之乎者也助得何事!』 【 此條今見湘山野錄卷中。】

  太祖服用儉素,退朝常衣絁袴麻鞵,寢殿門懸青布緣簾,殿中設青布縵。 【 以上出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太祖少親戎事,性好藝文,即位未幾,召山人郭無為於崇政殿講書。至今講官所領階銜,猶曰『崇政殿說書』云。 【 出傅簡公佳話。】

  錢俶初入朝,既而賜歸國,羣臣多請留俶,而使之獻地。太祖曰:『吾方征江南,俾俶歸治兵以攻其後,則吾之兵力可減半。江南若下,俶敢不歸乎?』既而皆如所處。 【 出東軒筆錄。】

  太祖聞國子監集諸生講書,喜,遣使賜之酒菓,曰:『今之武臣,亦當使其讀經書,欲其知為治之道也。』 【 出涑水紀聞。】

 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,儒學之士,初未甚進用。及卜郊肆類,備法駕,乘大輅,翰林學士盧多遜攝太僕卿,升輅執綏,且備顧問。上因歎儀物之盛,詢致理之要,多遜占對詳敏,動皆稱旨。他日,上謂左右曰:『作宰相當須用儒者。』盧後果大用,蓋肇於此。 【 出文正公筆錄。此條又見卷十五。】

  太祖討平諸國,收其府藏,貯之別庫,曰『封樁庫』,每歲國用之餘,皆入焉。嘗語近臣曰:『石晉割幽燕諸郡以歸契丹。朕憫八州之民久陷夷虜,俟所蓄滿五百萬緡,遣使遺北虜贖之山後諸郡。如不我從,則散府財,募戰士,以圖攻取。』 【 澠錄有『會上晏駕乃寢』六字。】 後改曰『左藏庫』,今為『內藏庫』。 【 出歸田錄。此條今見澠水燕談錄卷一。】

  魏咸信言,故魏國長公主在太祖朝,嘗衣貼繡鋪翠襦入宮中,太祖見之,謂主曰:『汝當以此與我,自今勿復為此飾。』主笑曰:『此所用翠羽幾何?』太祖曰:『不然,主家服此,宮闈戚里皆相効,京城翠羽價高,小民逐利,展轉販易,傷生寢廣,實汝之由。汝生長富貴,當念惜福,豈可造此惡業之端?』主慙謝。主因侍坐,與孝章皇后同言曰:『官家作天子日久,豈不能用黃金裝肩舁,乘以出入?』太祖笑曰:『我以四海之富,宮殿悉以金銀為飾,力亦可辦,但念我為天下守財耳,豈可妄用?古稱以一人治天下,不以天下奉一人,苟以自奉養為意,使天下之人何仰哉?當勿復言。』

  太祖平蜀,得孟昶七寶裝溺器,擲之於地,令杵碎之,曰:『汝以何器貯食?似此,不亡何待?』 【 以上見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太祖豁達,既得天下,趙普屢以在微時所不足者言之,欲潛加害。太祖曰:『不可,若塵埃中總教識天子宰相,則人皆去尋也。』自後普不復敢言。 【 出丁晉公談錄。】

  太祖嘗謂左右曰:『朕每因宴會,乘懽至醉,經宿,未嘗不自悔也。』

  太祖嘗見小黃門損畫殿壁者,怒之曰:『豎子可斬也,此天 【 『天』明抄本作『天地』,涑水作『天子』。】 廨舍耳,汝豈得敗之耶?』 【 始平公云。】

  太祖初即位,頗好畋獵,嘗因獵墜馬,怒,自挾佩刀刺馬,殺之。既而歎曰:『我躭於逸樂,乘危走險,自取顛越,馬何罪焉?』自是遂不復獵。

  太祖嘗罷朝,坐便殿,不樂者久之,內侍行首王繼恩請其故,上曰:『爾謂天子為容易邪?早來,吾乘快指揮一事而誤,故不樂耳。』孔子稱誠知為君之難也,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?太祖有焉。

  太祖採聽明遠,每遇邊閫之事,纖悉必知。有間者自蜀還,上問曰:『劍外有何事?』間者曰:『但聞成都滿城誦朱山長 【 玉壺作『長山』。】 苦熱詩曰:「煩暑鬱蒸何處避?涼風清泠幾時來?」』上曰:『此蜀民思吾之來伐也。』時雖已下荊楚,孟昶有脣亡齒寒之懼,而西討無名。昶欲朝貢,王昭遠固止之。乾德三年,昶遣諜者孫遇齎蠟丸帛書,間道往太原,結劉鈞為援,為朝廷所獲。太祖喜曰:『興師有名矣。』執間者,命王全斌率禁旅三萬,分路討之。俾孫遇指畫山川曲折,閣道遠近,令工圖之,面授神算,令王全斌往焉。曰:『所克城寨,止藉器甲芻斛爾,若財帛,盡分給戰士。』王師至蜀,昶遣王昭遠帥師來拒,未幾,相繼就擒,昶始降,執昶赴闕。大將王仁贍自劍南獨先歸闕,乞見,恐己惡露,歷數全斌等數將貪黷貨財,弛縱兵律。懼為所訴,反欲自蔽。太祖笑謂仁贍曰:『納李廷珪妓,擅開豐德庫取金寶,此又誰耶?』仁贍惶怖,叩伏待罪。上又曰:『此行清介思慎,但止有曹彬一人爾。』臺臣請深治征蜀諸將橫越之惡,太祖盡釋之。 【 以上出涑水紀聞。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六。】

  太祖即位後,遣王全斌、劉民裕先鋒自大散關入蜀,劉自夔峽路,而水陸齊攻,曹彬為都監,沈義倫為行營判官,收復 【 明抄本作『征』。】 西蜀。無何,全斌殺降兵三千人,是時曹不從,但收其文案,不署字。王、曹、沈等回,太祖傳宣送中書取勘,左右曰:『方克復西蜀回,雖殺降兵,亦不可便案劾,今後陛下如何用人?』太祖曰:『不然, 【 丁錄有『今』字。】 河東、江南皆未歸服,若不勘劾,恐今復 【 丁錄作『後』。】 委任者,轉亂殺人,但且令勘劾消勘。』案成,宣令後殿見責,問曰:『如何敢亂殺人?』又曰:『曹彬但退,不干你事。』曹不退,但叩頭伏罪,曰:『是臣同商議殺戮降兵,朝廷問罪,臣首合誅戮。』太祖見曹如此說,皆與原之。王受金州節帥, 【 丁錄作『度』。】 餘皆 【 丁錄有『次第』二字。】 進擢之。忽一日,宣曹并潘美,曰:『命汝收江南。』又顧曹曰:『更不得似往時西川亂殺人。』曹徐奏曰:『臣若不奏,又恐陛下未知。曩日西川,元不是臣 【 丁錄有『要』字。】 殺降卒,緣臣商量,固執不下,臣見收得當日文案,元不著字。』太祖令取進呈。太祖覽之,又謂曰:『卿既商量不下,何為對朕堅自服罪?』曰:『臣從初與王全斌等同奉陛下委任,若王全斌等獨 【 丁錄作『獲』。】 罪,臣獨清雪,不為穩便,臣是以一向服罪。』太祖曰:『卿既自欲當罪,如此又安用留此文字?』曰:『臣從初謂陛下必行誅戮,臣留此文書令老母進呈,乞全老母一身。』太祖尤器遇之,又潛謂曰:『但只要他歸服,慎勿殺,是他無罪過,自是自家著他不得,卿切會取。』曹曰:『謹奉詔旨,不敢違越。』晉公曰:『今國家享無疆之休,良由是耳。曹之四子,璨、瑋、琮、珣,皆享豐祿,豈非餘慶乎?』 【 以上出丁晉公談錄。今本丁晉公談錄此條與下面『太祖明聖慈惠』條相連,首『太祖』二字作『洎』。】

  宋白言,開寶九年,雩祀西洛,陰雨踰月,齋宿之旦,尚未霽,太祖遣中使禱無畏三藏塔,與之誓言,儻不止,即毀其浮圖。又俾近臣齎三木與嶽神宿,齋日雨不止,當施桎梏於汝。至太極殿宿齋,辰巳間雨霽,洛陽令督役夫輩除道上泥,布乾土。及郊祀還,御明德門賜赦,觀衞士歸營,車駕還宮,雨復作。無畏,胡僧,唐開元中至長安,玄宗甚禮重之,每祈雨輙應,事具李德裕次柳氏舊聞及李華碑。 【 見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太祖既納趙韓王之謀,數遣使者分詣諸道,擇選精兵,凡其材力伎藝有過人者,皆收補禁軍,聚之京師,以備宿衞,厚其糧賜。居常躬自案閱訓練,皆一以當百。諸鎮皆自知兵力,精銳非京師之敵,莫敢有異心者,由我太祖能強幹弱支,致治於未亂故也。

  太祖征河東,圍太原,久之不拔。宿衞之士皆自奮,告曰:『蕞爾小 【 『小』字據涑水補。】 城而久不拔者,士不致力故也。臣等請自往力攻,必取之。』上 【 『上』涑水作『固』。】 止之曰:『吾蒐簡訓練汝曹,比至於成,心盡力竭矣。汝曹天下精兵之髓,而吾之股肱爪牙也,吾寧不得太原,豈可糜滅汝曹於此城之下哉?』遂引兵而還。軍士聞之,無不感激,往往有出涕者。

  太祖征李筠,河東遣其宰相衞融將兵助筠,融兵 【 明抄本有『散』字。】 敗,生獲之。上面責其助亂,因謂曰:『朕今赦汝,汝能為我用乎?』對曰:『臣家四十口,皆受劉氏溫衣飽食,何忍負之?陛下雖不殺臣,臣終不為陛下用,得間則走河東耳。』上怒,命以鐵檛檛其首,曳出。融曰:『人誰不死?得 【 涑水脫『得』字。】 死君事,臣之福也。』上曰:『忠臣也。』召之於御座前,傅以良藥,賜襲衣帶及鞍勒,拜太府卿。

  王師平江南,徐鉉從李煜入朝,太祖讓之,以其不早勸李煜降也。鉉曰:『臣在江南,備位大臣,國亡不能止,罪當死,尚何所言!』上悅,撫之曰:『卿誠忠臣,事我當如事李氏也。』 【 並見涑水紀聞。】

  開寶中,趙普猶秉政,江南後主以銀五萬兩遺普,普白太祖,太祖曰:『此不可不受,但以書答謝,少賂其來使可也。』普叩頭辭讓,上曰:『大國之體,不可自為寢弱,當使之勿測。』既而後主遣其弟從善入貢,常賜外,密賫白金如遺普之數,江南君臣始震駭,服上之偉度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太祖明聖慈惠,歷代創業之主不可比也。初陳橋為三軍擁迫而回,不獲已而徇眾懇,乃先與三軍約曰:『汝等入城,不得驚動府庫, 【 原作『軍』,據丁錄改。】 不得殺害人民,不得取奪財物,能從吾令,則 【 丁錄有『吾』字而無上『能』字。】 不違汝推戴。』於是三軍 【 丁錄有『皆』字。】 曰:『不敢違命。』 【 出丁晉公談錄。】

  太祖將親征,軍校有獻手檛者,上問曰:『此何以異於常檛而獻之?』軍校密言曰:『陛下試引檛首觀之,檛首即劍柄也,有刃韜於中。平居可以為杖,緩急以備不虞。』上笑投之於地曰:『使我親用此物,事將何如?當是時,此物固足恃乎?』

  太祖親征澤潞,中書舍人趙逢憚涉山險,稱墜馬傷足,止於澤州。及師還,當草制,復稱疾,上怒謂宰相:『逢,人臣,乃敢如此。』遂貶房州司戶。 【 以上出涑水紀聞。】

  太祖皇帝得天下,破上黨,取李筠,征維揚,誅李重進,皆一舉蕩滅,知兵力可用,僭偽可平矣。嘗語太宗曰:『中國自五代以來,兵連禍結,帑廩虛竭,必先取西川,次及荊、廣、江南,則國用富饒矣。今之勍敵,正 【 東軒作『止』。】 在契丹,自開運已後,益輕中國。河東正扼兩蕃,若遽取河東,便與兩蕃接境,莫若且存繼元,為我屏翰,俟我完實,取之未晚。』故太祖末年,始征河東,太宗 【 原作『太祖』,據東軒改。】 即位,即一舉平晉也。 【 此條今見東軒筆錄卷一。】

  周廣者,開寶中為內外馬步軍都頭,親近,好言外事。一日白太祖曰:『朝廷遣使吳越,錢俶南面坐,傍設使者位。俶雖貴極人臣,况尊無二上,而奉命者不能正其名,此大辱國。』太祖曰:『汝頗能折之否?』廣曰:『臣請行。』俶生辰,即遣廣為使,俶猶襲故態,廣曰:『比肩事主,不敢就席。』俶遂移牀西向,正賓主之禮。復命,廣氣甚驕,將希寵賞,太祖曰:『汝蓋倚朝廷威勢,不然者,俶何有於汝哉?』廣大慙,其御下之英略如此。

  劉鋹性絕巧,自結真珠鞍勒,為戲龍之狀,獻太祖,太祖以示尚方工,皆駭伏,償以錢三百索。上謂左右曰:『移此心以勤民政,不亦善乎?』鋹在國中,多置酖以毒臣下。太祖幸講武池,從官未集,鋹先至,詔賜巵酒,鋹心疑之,捧杯泣曰:『臣承父祖基業,違拒朝廷,煩王師致討,罪在不赦。陛下既待臣以不死,願為大梁布衣,觀太平之盛,未敢飲此酒。』太祖笑謂之曰:『朕推赤心於人腹中,安有此事?』即取鋹酒自飲,別酌以賜鋹,鋹慚謝。

  太祖善御豪傑,得人之死力。居常多幸講武池,臨流觀習水戰,因謂左右曰:『人皆言忘身為國,然死者人之所難,言之易耳。』時禁衞將帥軍廂主皆侍側,有天武廂主李進卿前對曰:『如臣者,令死即死耳。』遂躍入池中,上急令水工數十人救之,得免,幾於委頓。 【 明抄本有『上』字。】 左右內侍數十人,皆善武藝,伉健,人敵數夫,騎上下山如飛,其慰撫養育,無所不至,然未嘗假其威權。泗洲檻生虎來獻,上令以全羊臂與之,虎得全肉,决裂而食,氣甚猛悍,欲觀之也。俄口呿不合,視之,有骨橫鯁喉中,上目左右,內侍李承訓即引手探取,無所傷。嘗因御五鳳樓,有風禽罥東南角樓鴟尾上,上顧左右曰:『有能取之否?』一內侍,失其姓名,攝衣攀屋桷以登緣,歷危險,取之以獻,觀者膽落,蓋試其趫捷也。

  太祖始自總戎,為士眾 【 明抄本作『卒』。】 畏服,及踐祚,善訓戎旅,隸兵籍者多以配雄武軍。自此或習試武藝,或角力鬬毆,以較勝負,漸增俸緡,遷隸上軍。十月後,騎兵皆侵晨出城習馬,至暮歸飼馬,不令飽,雖苦寒,馬常汗洽,耐辛苦,不甚肥盛。初議取蜀,有天武軍主武超曰:『西川除在天上不可到,若舟車足跡可至,必取之耳。』士皆賈勇思奮,平蜀止六十日,用精兵纔七千人。居常衞士直廬中,咸給以棊枰,令對弈為樂,曰:『此徒端居終日,無他思慮,以此使之適情耳。』

  太祖平蜀,擇其親兵驍勇者百餘人,補內殿直,別立班院,號川殿直。南郊賞給,比本班減五千,遂相率擊登聞鼓訴其事,上大怒曰:『朝廷給賜,自我而出,安有例哉?』盡捕連狀者四十餘人,斬於市,餘悉配隸下軍,遂廢其班。一日,內酒坊火,悉以監官而下數十人棄市,詰得遺火卒,縛於火中,自是內司諸署,莫不整肅。 【 並見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太祖時,李漢超鎮關南,馬仁瑀守瀛州,韓令坤常山,賀惟忠易州,何繼筠棣州,郭進西山,武守琪晉陽,李謙溥隰州,李繼勳昭義,趙贊延州,姚內斌慶州,董遵誨環州,王彥昇原州,馮繼業靈武。筦榷之利,悉以與之,其貿易則免其征稅,故邊臣皆富於財,以養死士,以募諜者,夷人情狀,山川道路,罔不備見而周知之,故十餘年無西北之憂。 【 出東齋記事。】

  太祖將改年號,謂宰臣等曰:『須求古來未嘗有者。』宰臣以乾德為請。三年正月平蜀,宮人有入掖庭者,太祖因閱奩具,得鑑,背字云:『乾德四年鑄。』大驚曰:『安得四年鑄字 【 明抄本作『此』。】 鑑?』以出示宰相,皆不能對。乃召學士陶穀、竇儀問之,儀曰:『蜀主曾有此號,鑑必蜀中所得。』太祖大喜曰:『作宰相須是 【 明鈔本作『必用』。】 讀書人。』自是大重儒臣矣。

  太祖躬履儉約,多所減損,常服澣濯之衣。乘輿服用,皆尚質素,寢殿設青布緣葦簾,宮中闈幕,無文采之飾。嘗出麻屨布裳賜左右,曰:『我舊所服者也。』 【 出聖政錄。】

  太祖初臨御,欲知外事,有史珪者,嘗為隊長,掌衞殿廉事入白,頗得實。後有德州刺史郭貴知邢州,貴之親吏在德為姦,知州國子丞梁夢昇以法繩之。貴素與珪善,以事告珪,圖去夢昇。珪記於紙,伺便言之。一日,探 【 原作『採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懷中所記進曰:『祗如德州梁夢昇欺蔑刺史郭貴幾至死。』上曰:『此必貴所為不法,夢昇真清強吏。』取記紙,召黃門付中書,以夢昇為贊善大夫。既行,又曰:『與左贊善。』珪慙怏而退,俄坐漏禁中語,黜官。

  太祖時,趙普為相,車駕因出,忽幸其第。時兩浙錢王俶方遣使致書及海物十瓶於普,置在廡下,會車駕至,倉卒出迎,不及屏也。上顧見,問何物,普以實對,上曰:『此海物必佳。』即令啟之,皆滿貯瓜子金也。普惶恐,頓首謝曰:『臣未發書,實不知,若知之,當奏聞而卻之。』上笑曰:『但受之無妨。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耳。』 【 事實。此條又見卷六引涑水紀聞,文全同,僅末多二十字。】

  開寶中,教坊使衞某年老,當補外,援後唐故事,求領小郡。太祖曰:『伶人為刺史,豈治朝事,尚可法耶?第令於本部中遷敍。』乃以為太常太樂令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自唐天寶後,歷肅、代,藩鎮遂不復制,以及五代之亂。太祖即位,罷藩權,擇文臣使治州郡,至今百餘年,生民受賜。每一詔下,雖擁重兵,臨大眾,莫不即時聽命。

  太祖晚年,好讀書,嘗曰:『堯舜四凶之罪,止從投竄,何近代法網之密哉?』蓋有意措刑矣。 【 出事實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一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二

  祖宗聖訓(二)

  ◆祖宗聖訓(二)

  太宗皇帝

  ○太宗皇帝

  太宗嘗謂皇屬曰:『朕即位以來,十三年矣。朕持儉素,外絕遊觀之樂,內卻聲色之娛,真實之言,固無虛飾。汝等生於富貴,長自深宮,民庶艱難,人之善惡,必是未曉,略說其本,豈盡餘懷。夫帝子親王,先須克己厲情,聽言納誨,每著一衣,則憫蠶婦,每餐一食,則念耕夫,至於聽斷之間,勿先恣其喜怒。朕每親臨庶政,豈敢憚於焦勞。禮接羣臣,無非求於啟沃,汝等勿鄙人短,勿恃己長,乃可永久富貴,以保終吉。先賢有言曰:「逆吾者是吾師,順吾者是吾賊。」不可不察也。』

  淳化三年,太宗謂宰相曰:『治國之道,在乎寬猛得中,寬則政令不成,猛則民無所措手足,有天下者,可不慎之哉!』呂蒙正曰:『老子稱治大國若烹小鮮,夫魚擾之則亂。近日內外皆來上封,求更制度者甚眾,望陛下漸行清淨之化。』上曰:『朕不欲塞人言路,至若愚夫之言,賢者擇之,亦古典也。』趙昌言曰:『今朝廷無事,邊境謐寧,正當力行好事之時。』上喜曰:『朕終日與卿等論此事,何愁天下不治?苟天下親民之官皆如此留心,則刑清訟息矣。』

  太平興國九年,太宗謂宰相曰:『朕每日所為,自有常節,辰巳間,視事既罷,便即觀書。深夜就寢,五鼓而起,盛暑晝日,亦未嘗寢。乃至飲食,亦不過度,行之已久,甚覺得力。凡人食飽,無不昏濁,儻四肢無所運用,更便就枕,血脈凝滯,諸疾自生,欲求清爽,其可得乎?老子云:「我命在我,不在於天」,全繫人之調適,卿等亦當留意,無自輕於攝養也。』

  上嘗御便坐,錄京城繫囚,至日旰,近臣或以勞苦過甚。上曰:『不然,儻惠及無辜,使獄訟平允,不致枉撓,朕意深以為適,何勞之有?』因謂宰相曰:『國家設官分職,本為治人,如受任外居,悉能盡公,勤於決斷,焉有不治之事?古人宰一邑,治一郡,致飛蝗避境,虎渡鳳集,臣下為政,尚能致茲感應,若帝王用意惠民,申理冤滯,豈不感召和氣?朕孜孜求治,今得天下安泰,亦其効也。』宋琪曰:『天下治亂,繫在一人,陛下臨御十年,勤勞致治,陰陽和順,寰海謐寧。每日前殿所談,止在刑政,退朝惟觀古史,究歷代興亡善惡之事,以往古成憲,上資聖神,中外幸甚。』上謂侍臣曰:『法律之書,甚資致理,人臣若不知法,舉動是過,苟能讀之,益人智識。比來法寺斷案,多不識治體。』侍臣曰:『今天下所上案牘,獄情已定,法官止閱案定刑,事之虛實,不可改也。當在精擇知州通判,庶清獄訟,若州縣得良吏一二,其下必無冤人。』上然之。靈州河外寨主李瓊以城降賊,有司將坐其家屬,上曰:『窮邊孤壘,又無援兵,緣坐之法,朕不忍行也。』二年北虜寇邊,邊將言文安、大成二縣監軍棄城遁走,請以軍法論。上遣軍使誅之,既行,謂之曰:『此奏尚有疑,得無所部召之邪?當詳而後決。』使至,許 【 明抄本作『計』。】 之,果乾寧軍令部送民入城,非擅離所部,遽釋之。上之明察如此。上嘗語謂宰相曰:『朕於黎民,孜孜訪問,務欲令其得所,感悅人情,亦不難致。且虎狼之性,最是難禦,然而能畜虎者,以時飼之,使知養育之意,伏牙藏爪,而况於人乎?因思君臣之間,要在上下情通,即事無凝滯,若稍間隔,豈能盡致理之道?古人有言:「君視臣如手足,則臣視君如腹心。君視臣如草芥,則臣視君如寇讎。」此言甚有理致。』宋琪曰:『易卦:乾在上,坤在下,謂之否,此天氣不下降,地氣不上騰之謂也。坤在上,乾在下,謂之泰,此天地交泰之象也,則知君臣之道,必在情通,乃能成天下之務。』上悅。

  上聞汴水輦運卒有私貿市者,謂侍臣曰:『幸門如鼠穴,何可塞之?但去其尤者可矣。篙工楫師,苟有少販鬻,但無妨公,不必究問,冀官物之入,無至損折可矣。』呂蒙正曰:『水至清則無魚,人至察則無徒,小人情偽,在君子豈不知之?若以大度兼容,則萬事兼濟。曹參不擾獄市者,以其兼受善惡,窮之則奸慝無所容,故慎勿擾也。聖言所發,正合黃老之道。』 【 並事實。】

  至道二年夏,大旱,遣中使分詣五岳祈雨,學士草祝,上自書名,隨其方設香,再拜而遣之。王禹偁時在翰林,上言:『五岳視三公,從前祝版御署,已踰禮典,固無君上親書之理。』上署之紙尾云:『昔成湯剪爪斷髮,禱桑林之社,尚無愛,矧為百姓請命,豈 【 原作『起』,從明抄本改。】 於筆札,而有所惜哉?』

  內侍王繼恩平李順之亂,中書議欲以為宣徽使,太宗曰:『宣徽者,執政之階也,朕覽前籍多矣,皆不欲宦者預政,止可授以他職。』宰相等懇言,繼恩有大功,今 【 明抄本作『合』。】 任昭宣使、河州團練使,非此拜不足以為賞。上不悅,因召翰林學士張洎、錢若水,議置宣政使之名,班在昭宣使之上,以授之,加領順州防禦使。

  登州海岸林中,常有鶻,自高麗一夕飛度海岸,未明至者絕俊,號曰『海東青』。淳化中,夏帥趙保忠得獻上,上報曰:『朕久罷畋游,盡放鷹犬,無所事此,今卻以賜卿,當領之也。』 【 並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興國中,張觀、樂史鏁廳合格,不得進士第,祗以為幕職官。太宗之愛惜科名如此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史舘,貞觀三年置,以宰相監修,復有修國史史舘修撰,直舘之員。集賢院,自開元五年置,麗正修書院於集仙殿,十三年改為集賢殿,以麗正書院為集賢書院,有學士、侍講學士之名,後置大學士,以宰相領之,并有修撰、校理、直院之職。貞元中,增置校書、正字。梁氏都汴,正明中,以今古長慶門東北小屋十數間為三舘,湫隘卑痺,周廬徼道在旁,衞士騶卒喧雜,每受詔有所撰述,徒它所以就之。太宗即位,因臨幸周覽,曰:『若此之陋,何以待天 【 『天』字據活字本、明抄本增。】 下賢俊耶?』即日詔有司,度左昇龍門東北車府地為三舘,棟宇宏大,自舉役,車駕再臨視,勞賜工卒。又令作園囿,植卉木,引金水河以注焉。西序啟便門通乾元殿,以俟行幸。三年春,新舘成,賜名崇文院。悉遷西舘書分布西廊,為昭文書庫,南廊為集賢書庫。西廊為 【 活字本作『分』。】 經史子集,南廊為史館書庫。初平蜀得書一萬三千卷,平江左又得二萬卷,參以舊書,為八萬卷,凡六庫,皆周 【 明抄本作『用』。】 雕木架,青綾帕羃之。昭文舘、集賢殿大學士,監修國史,常以宰相兼領。此外有史舘修撰、直史舘、集賢院直學士、校理之名。淳化中,復置直昭文舘、直集賢院,亦有修國史、崇文院檢討、編修、祗候,皆無定員,不常置。

  太宗詔諸儒,編故事一千卷,曰太平總類。文章一千卷,曰文苑英華。小說五百卷,曰太平廣記。醫方一千卷,曰神醫普救。總類成,帝日覽三卷,一年而讀周,賜名曰太平御覽。

  太平興國八年,日本國僧然至,言其國王傳襲六十四世矣。文武僚吏,皆是世官。上顧宰臣等曰:『此蠻夷耳,而嗣世長久,臣下亦世官,頗有古道。中國自唐季,海內分裂,五代世數尤促。又大臣子孫,鮮能繼述父祖基業。朕雖德不及往聖,然而孜孜求治,未嘗敢自暇逸,深以畋遊聲色為戒。所冀上穹降鑑,亦為子孫長久計,使皇家運祚永久,而臣僚世襲祿位,卿等各思盡心輔朕,無使遠夷獨享斯美。』太宗尤重內外制之任,每命一舍人,必咨詢宰輔,求才實兼美者,先召與語,觀其器識,然後授之。嘗謂近臣曰:『詞臣之選,古今所重,朕嘗聞人言,朝廷命一舍人,六姻相賀,諺以謂一佛出世,豈容易哉?郭贄,南府門人,朕初即位,以其樂在詞筆,遂命掌誥,頗聞制書一出,人或哂之,亦其素無時望,不稱厥任,朕亦為之靦顏,業已進用,亦終不令入翰苑。後因覽唐書故事,見其多自卑位作學士者,遂令杜鎬檢閱錄唐朝學士,不拘品秩,自校書正字畿尉至尚書,皆得為之。』會光祿丞尹少連上書,引馬周遇太宗事,其詞多捭闔,上異其才,召試何以措刑論,文理可觀,即欲超擢,詢及樞宰,無有知少連名者,慮不協時望,遂止。蘇易簡薦吳人浚儀尉周亨俊拔可任,因御試貢舉人,遂令亨考校,臨觀與語,以察器局,俾易簡索其文章,得白花鷹賦以比張茂先鷦鷯之作,文彩亦可尚。上意其非大器也,語易簡曰:『且可令序遷京秩,更徐觀之。』改光祿寺丞,月餘,暴遇疾卒。上之衡鑑精審如此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太宗嘗謂侍臣曰:『國若無內患,必有外憂;若無外憂,必有內患。外憂不過邊事,皆可預為之防。惟姦邪無狀,若為內患,深可懼焉。』帝王當合用心於此。

  太宗初即位,幸左藏庫,視其儲積,語宰相曰:『此金帛如山,用何能盡?先皇居常焦心勞慮,以經費為念,何其過也!』薛居正等聞上言,皆喜。其後征晉陽,討幽薊,歲遣戍邊,用度寢廣,鹽鐵榷酤,關市礬茗之禁彌峻,太宗嘗語近臣曰:『俟天下無事,當盡蠲百姓租稅。』終以多故,不果。

  故錢侯若水言,至道中,嘗知樞密,太宗嘗召至玉華殿議邊事,議既定,向敏中取紙筆將批之,上曰:『卿大臣,不當自作文。李揆在外否?』即召入,授其意,令具草之。揆,副承旨也。

  太宗留心政事,淳化五年,自署一幅云:『勤公潔己,奉法除姦,惠愛臨民,始可稱良吏。本官有俸,並給見緡。』凡手札三十餘通,命有司擇京朝官之有課最者賜之。殿中丞李虛己以循良清白預其選,得知遂州,虛己作敍感詩以獻,自陳祖母年八十餘,喜聞其孫中循吏之目。上喜甚,批紙尾云:『吾真得良二千石矣。』賜錢五十萬 【 明抄本作『五百緡』。】 以遺祖母,翌日,對宰相言及之,云:『已與五十緡』,宰相曰:『前日所賜蓋五百緡』,上曰:『此誤也,不可以追改。』虛己父寅,舉進士,年六十餘,以母老,求致仕,得著作佐郎,有詞學,清苦。虛己亦純學篤慎,家極貧,雖至尊之誤筆,乃天之所賜,如郭巨得金,黃尋飛錢之比歟?然自是詔閤門,不得受羣臣詩賦雜文之獻,欲自薦者,授文于中書宰臣,第其臧否上之。 【 並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太宗淳化五年日曆載,上謂侍臣曰:『聽斷天下事,直須耐煩,方盡臣下之情。昔莊宗可謂百戰得中原之地,然而守文之道,可謂懵然矣。終日湛飲,聽鄭衞之聲,與胡家樂合奏,自昏徹旦,謂之聒帳。半酣之後,置畎 【 明抄本作『畋』。】 酒篦,沈醉射弓,至夜不已,招箭者但以物擊其銀器,聲言中的。與俳優輩結十弟兄,每略與近臣商議事,必傳語伶人,敍相見遲晚之由。縱兵出獵,涉旬不返,於優倡猱雜之中,復自矜寫春秋,不知當時刑政如何也?』蘇易簡書於時政曰:『上自潛躍以來,多詳延故老,問以前代興廢之由,銘之於心,以為鑑戒。』上來數事,皆史傳不載,秉筆之臣,以記錄焉。

  太宗將討太原,選軍中驍勇趫捷者數百人,教以舞劍,皆能擲劍高丈餘,袒裼跳躍,以身左右承之,妙絕無比,見者莫不震懼。會北戎使至,宴便殿,因令劍舞者數百人,科頭露股,揮劍而入,跳擲承接,霜鋒雪刃,飛舞滿空,戎使懼形於色,淮海國王錢俶等驚懼不敢仰視。俶言於上曰:『此尚書所謂:「如熊如羆,如虎如貔」者也。』上甚悅,及親征,每巡城督戰,必令前導逞技,賊乘城望之,破膽。

  太宗詔作上清宮,謂左右曰:『朕在藩時,太祖特鍾友愛,賞賫不可勝紀,今悉貿易以作一宮,為百姓請福,不令費庫物。』王沔曰:『土木之作,必有勞費,不免取百姓脂膏耳。』上嘿然。既營繕,命中人董役,役夫常不滿三千人,三司率多移撥三五百人給它作。中人言於上,上曰:『有司所須之人,皆要切,汝當自與計議圓融,勿令有妨。』既而數年,功不就,言事者多指之,遂令罷役。歲餘,內道場與道流言及之,上即令出南宮舊金銀器數萬兩,鬻於市以給工錢,訖其役。宮成,常服一詣,焚香而已。

  至道初,李繼遷遣其大校張浦入貢。上御便殿,召衞士數百輩,習射御前,所挽弓皆一石五斗以上。先是,賜繼遷一弓,皆一石六斗,繼遷但以朝廷威示戎虜,謂非人力所能挽,至是,衞士皆引滿平射,有餘力。上問浦:『戎人敢敵否?』浦曰:『藩部弓弱矢短,但見此長大,固已逃遁,豈敢拒敵?』上悅,後以浦為鄭州防禦使,留京師。

  有司歲調竹索以修河橋,其數至廣,太宗曰:『渭川竹千畝,與千戶侯等,自河渠之役,歲調寢廣,民間竹園率皆蕪廢,為之奈何?』呂端曰:『芟葦亦可為索,後唐莊宗自揚留口渡河,為浮梁,用葦索。』上然之,分遣使臣詣河上刈葦為索,皆脆不可用,遂寢。當莊宗渡河,蓋暫時濟師也。 【 並見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兗王宮翊善姚坦,好直諫。王嘗作假山,所費甚廣,既成,召其屬置酒共觀之,眾皆褒歎其美,坦獨俛首不觀。 【 活字本及明抄本均作『視』。】 王強使視之,坦曰:『但見血山耳,安得假山?』王驚問其故。坦曰:『在田舍時,見州縣督稅,上下相驅峻急,里胥臨門捕人父子兄弟,送縣鞭笞,血流身,愁苦不聊生。此假山皆民租稅所為,非血山而何?』是時太宗亦為假山,亟命毀之。王每有過失,坦未嘗不盡言規正,宮中自王以下,皆不喜。左右乃教王詐稱疾不朝,太宗日使視之,逾月不瘳,上甚憂之,召王乳母入宮問王疾增損狀,乳母曰:『王本無疾,徒以翊善姚坦檢束,王居曾不得自便,王不樂,故成疾耳。』上怒曰:『吾選端士為王僚屬者,固為輔佐王為善耳。今王不能用規諫,而又詐疾,欲使朕逐 【 原作『遂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去正人以自便,何可得也!且王年少,未知出此,必爾輩為之謀耳。』因命捽至後園,杖之數十。召坦慰諭之曰:『卿居王宮,為羣小所嫉,大為不易。卿但能如此,毋患讒言,朕必不聽。』田錫好直諫,太宗或時不能堪,錫從容奏曰:『陛下日往月來,養成聖性。』上說,益重之。 【 出聖政錄。】

  太宗銳意文史,太平興國中,詔李昉、扈蒙、徐鉉、張洎等門類羣書為一千卷,賜名太平御覽。又詔昉等撰集野史小說為太平廣記五百卷,類 【 原誤作『頗』,據澠錄改。】 選前代文章為一千卷,曰文苑英華。太宗閱御覽日三卷,因事有闕,則暇日追補之,嘗曰:『開卷有益,朕不以為勞也。』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太宗嘗謂侍臣曰:『朕萬機之暇,不廢觀書,見前代帝王行事多矣,苟自不能有所剸裁,全倚于人,則未知措身之所。』因言宋文帝恭儉,而元凶悖逆,及隋楊素邪佞,唐許敬宗諂諛之事,侍臣聳聽。蘇易簡曰:『披覽舊史,安危治亂,盡在聖懷,斯社稷無窮之福也。』

  上覽兵法陰符經,歎曰:『此皆詭詐奇巧,不足以訓,蓋姦雄之志也。』至論道德經則曰:『朕每讀至「兵者,不祥之器,聖人不得已而用之」,未嘗不三復以為規戒。王者雖以武功克受,終須用文德致治,朕每日退朝,不廢觀書,意欲酌先王成敗而行之,以盡損益也。』

  太宗征太原,行次澶淵,有太僕寺丞宋捷者,掌出納行在軍儲,迎謁道左,太宗見其姓名,喜,以為我師有必捷之兆。車駕將至,令語攻城諸將曰:『我端午日當置酒高會於太原城中。』至癸未,繼元降,乃五月五日也。

  太宗謂曹彬曰:『朕令潘美出鴈門,先取靈、應,卿以大軍聲言取幽州,而持重緩行,虜聞之,必聚勁兵於彼,不復出援山後矣。』既而美果下寰、朔、靈、應,重進得山後要害地。

  上親錄京師繫囚,謂近臣曰:『為君勤政,即得感召和氣,如後唐莊宗不卹國事,惟務畋游,動經浹旬,每出大傷苗稼,及還,蠲其租稅,此甚不君也。』張宏曰:『莊宗兼惑於音律,縱酒自恣,伶官典郡者數人。』上曰:『大凡人君以節儉為本,仁恕為念,朕在南衙時,亦嘗留心聲律,今來非朝會,未嘗張樂。每旦下藥,多以鹽湯代酒。鷹犬之娛,素所不好,且多殺飛走,真誥所不許,朕常以此為戒。』 【 明抄本注『以上見事實』。】

  帝語宰相曰:『史館所修太平總類,自今日進三卷,朕當親覽。』宋琪曰:『陛下好古不倦,觀書為樂,然日閱三卷,恐至罷倦。』帝曰:『朕性喜讀書,開卷有益,每見前代興廢,以為鑑戒,雖未能盡記其未聞未見之事,固以多矣。此書千卷,朕欲一年讀徧,因思好學之士,讀萬卷書,亦不為難。大凡讀書,須性所好,若其不好,讀亦不入。昨日讀書從巳至申,有鸛飛上殿砌,至罷方去。』左右曰:『昔楊震講學,有鸛銜鱣墜堂下,亦此類也。』 【 見帝學。】

  上讀老子,語近臣曰:『伯陽五千言,讀之甚有所益,治身治國之道,並在其內,至云:「善者吾亦善之,不善者吾亦善之」,此云善惡無不包容,治身治國者其術如是,若每事不能容納,則何以治天下哉?』 【 以上見事實。】

  太平興國八年,上顧宋琪、李昉等曰:『朕因思閭里間,每旦焚香祝天子萬歲,次則大臣眉壽,朕與卿等焉得不日思善事以副億兆之禱?』宋琪曰:『臣等蒙陛下非 【 明抄本作『不』。】 次擢用,又承戒諭,豈敢為不善之事,以負宸恩?惟思公懃,庶補萬一。』咸再拜謝。 【 並事實。】

  太宗喜弈碁,諫臣有乞編竄碁待詔賈玄於南州者,且言玄每進新圖妙勢,悅惑明主,而萬機聽斷,大致壅遏,復恐坐馳睿襟,神氣滯鬱。上謂言者曰:『朕非不知,聊避六宮之惑爾,卿等不須上言。』 【 出湘山野錄。】

  太宗作九弦琴、七弦阮,嘗聞其琴,蓋以宮絃加二十絲,號為大宮 【 句】 ,武 【 湘錄『宮』『武』二字互乙。】 絃減二十絲,號為小武 【 句】 ,其大絃 【 句】 ,下宮徽之一徽,定其聲 【 句】 ,小絃 【 句】 ,上宮徽之一徽,定其聲 【 句】 。

  太宗嘗酷愛宮調中十小調子,乃隋賀若弼所撰,其聲與意及用 【 原作『周』,據明抄本及湘錄改。】 指取聲之法,古今無能加者。十調者,一曰『不博金』,二曰『不換玉』,三曰『弦 【 湘錄作『夾』。】 泛』,四曰『越溪吟』,五曰『越江吟』,六曰『孤猿吟』,七曰『清夜吟』,八曰『葉下聞蟬』,九曰『三 【 湘錄作『二』。】 清』,外一調最優古,亡其名,琴家祗命曰『賀若』。太宗嘗謂『不博金』『不換玉』二調之名頗俗,御改『博金』為『楚澤涵秋』,『換玉』為『塞門積雪』,命近臣十人各探一調,撰一辭。蘇翰林易簡探得『越江吟』,曰:『神仙、神仙,瑤池宴,片片碧桃零落,春風晚,翠雲開處,隱隱金轝挽,玉麟背冷清風遠。』文瑩京師遍詢琴院, 【 湘錄『院』作『阮』,下有『待詔皆云七絃阮九絃琴』十字。】 藏秘府不得見。 【 出湘山野錄。】

  太宗善飛白,其字大者方數尺,善書者皆伏其妙。又小草特工,語近臣曰:『朕君臨天下,亦何事筆硯?但心好之,不能捨耳。江東人多稱能草書,累召誥之,殊未知向背,但填行塞白,裝成卷帙而已。小草字學難究,飛白筆勢難工,吾亦恐自此廢絕矣。』以數十軸藏於秘府。

  上嘗作弈棊三勢,使內侍裴愈持以示舘閣學士,莫能曉者。其一曰『獨飛天鵝勢』,其二曰『對面千里勢』,其三曰『大海取明珠勢』,皆上所製。上親指授愈,令語諸學士,始能曉之,皆歎服神妙。前後召待詔等對弈,多能覆局,為圖藏於秘閣。古棊圖之法,以平上去入分四隅為記,交雜難辨。徐鉉改為十九字,一天、二地、三才、四時、五行、六官、七斗、八方、九州、十日、十一冬、十二月、十三閏、十四雉、十五望、十六相,十七笙、十八松、十九客。以此易古圖之法,甚為簡便。 【 並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賈黃中字媧民,滄州人,耽之四代孫。太宗時,以給事中參知政事,召見其母王氏,命坐與語曰:『教子如此,今之孟母矣。』因賦詩美之。未幾,罷知澶州,太宗戒之曰:『小心翼翼,君臣皆當如此,太過則失大臣之禮。』太宗謂其母有賢德,年七十餘未衰,與之語甚明敏,因謂近臣曰:『黃中多憂畏,必先其母死。』及其卒,母尚無恙。 【 出范蜀公蒙求。】

  太宗曰:『古者,一夫耕,三人食,尚有受其餒者,今殆二十人矣。東南之俗,連村跨邑去為僧者,蓋慵稼穡而避徭役耳。泉州奏,未剃僧尼係籍者四千餘人,其已剃者數萬人,尤可驚駭。』 【 見事實。】

  六月,命內供奉官藍敏正齎御草書五軸藏秘閣,史舘修撰張佖直秘閣,朱昂率三舘之士登閣以觀之,信神筆也。敏正仍言,上雖盛暑之中,筆札未嘗釋手,服勤樂善,前代帝王皆所不及。佖等相謂曰:『萬乘之尊,尚勤篤若此,臣子當如何哉?』各瞻翫移時而退。

  淳化三年九月,太宗幸新修秘閣,帝登閣觀羣書整齊,喜形于色,謂侍臣曰:『喪亂以來,經籍散失,周孔之教,將墜于地,朕即位之後,多方收拾,抄寫購 【 『購』字原缺,注『御名同音』,按文意當係避高宗趙構名。】 募,今方及數萬卷,千古治亂之道,並在其中矣。』即召侍臣,賜坐命酒,仍召三舘學士預焉。日晚還宮,顧昭宣使王繼恩曰:『亦可召傅潛、戴興,令至閣下恣觀書籍,給御酒,諸將飲宴。』潛等皆典禁兵,帝欲其知文儒之盛故也。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二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三

  祖宗聖訓(三)

  ◆祖宗聖訓(三)

  真宗皇帝

  ○真宗皇帝

  龍圖閣直學士陳彭年,因次對,論儒術污隆,君臣難易之要。上曰:『朕每念太祖、太宗丕變衰俗,崇尚斯文,垂世教人,實有深旨。朕謹遵聖訓,紹繼前烈,庶警學者。人君之所難,由乎聽受,人臣之不易,在於忠直。其或君以寬大接下,臣以誠明奉上,君臣之心,皆歸於正,上下之際,靡失厥中。直道而行,至公相遇,此天下之達理,先王之成憲,猶指諸掌,孰曰難哉?』因作二論示之。 【 出事實。】

  右正言知制誥朱巽上言:『朝廷命令,不宜屢改,自今應陳述利害,更張法制,請委官司議其可否,如經久可行者行之,不可者止之。』真宗謂羣臣曰:『令命屢改,甚失治體,卿等制之。且事有可否,執政者所宜盡心,無有隱也。』 【 三朝聖政錄。】

  石熙政知寧州,上言:昨清遠軍失守,蓋朝廷素不留意,因請兵三五萬。真宗曰:『西邊事,吾未嘗敢忘之,蓋熙政遠不知耳。』周瑩等曰:『清遠失守,將帥不才也,而熙政敢如此不遜,必罪之。』上曰:『羣臣敢言者亦甚難得。其言可用,用之;不可用,置之。若必加罪,後復誰有敢言者?』因賜詔書褒嘉焉。

  秦國長公主嘗為子莊宅使世隆求正刺史,真宗曰:『正刺史繫朝廷公議,不可。』魯國長公主為翰林醫官使趙自化求尚食使兼醫官院事,上謂王繼英曰:『雍王元份亦嘗為自化求遙郡,朕以遙郡非醫官所領,此固不可也。』駙馬都尉石保吉自求見上,言僕夫盜財,乞特加重罪。上曰:『有司自有常法,豈肯以卿故,亂天下法也?』又請於私第决罰,亦不許。

  真宗即位,每旦御前殿,中書、樞密院三司、開封府、審刑院及請對官,以次奏事,辰後入宮,上食。少時,出坐後殿,閱武事,至日中罷。夜則召侍讀、侍講學士詢問政事,或至夜分還宮,其後率以為常。

  真宗初即位,以工部侍郎郭贄知天雄軍,贄自陳戀闕,泣下不肯去。真宗曰:『全魏重地,委任於卿,亦非輕也,宜亟去。』贄退,召輔臣問之,輔臣對以近例亦有已受命而復留者。曰:『朕初嗣位,命贄知大藩而不行,則何以使人?』卒遣之,羣臣皆畏服。 【 見國朝事實。】

  五年,講春秋畢,邢昺曰:『春秋一經,少有人聽,多或中輟。』帝曰:『勤學有益,最勝它事,且深資政理,無如經書。朕聽政之暇,惟文史是樂,講論經藝,以日繫時,寧有倦耶?』十月,召近臣觀書龍圖閣,帝曰:『朕自幼至今,讀經典其間,有聽過數四。在東宮時,惟以聚書為急,其間亡逸者多方搜求,頗有所得,今已類成正本,除三舘秘閣外,又於後苑龍圖閣各存一本。但恨校對未精,如青宮要紀、繼體治民論,此一書二名,並列篇目。蓋收書之初,務於數多,不嫌重復,甚無謂也。』景德四年三月,召近臣觀書玉宸殿,即帝偃息之所,茵幃皆黃絹為之,無文采之飾,聚書八千餘卷。

  天禧四年二月,詔太子中允直龍圖閣馮元講易於宜和門之北閣,待制預焉。自是聽政之暇,遂以為常。三年九月召宰臣樞密兩制,及東宮僚屬於清景殿觀書,帝以青宮要紀事有未備,因博采羣書,廣為承華要略十卷,每篇著贊以賜皇太子,至是書成,故召近臣觀焉。帝雖政務繁劇,亦中夕披閱,條其舛互,纖悉窮究,諸儒疲於應對。為文務求溫雅,製述尤多,中外書奏歌頌,無不重復省覽,暑月或衣單絺,流汗浹體,而詳覽不輟。文史政事之外,無他玩好。帝讀經史,摭其可以為後世法者,著正說五十篇。其後仁宗御經筵,命侍臣日讀一篇。 【 已上見帝學。】

  景德元年十二月,契丹使韓相奉書于行宮,請息兵納和,與曹利用偕來。初議求關南地,真宗曰:『為民屈己,誠所不辭,但關南地極無名,朕守祖宗基業,不敢失墜,必若固求,當决一戰,所念河北重擾。儻歲以金帛濟其不足,於體無傷。』利用言,國母一車,別無供帳,親與利用飲食,軛上橫板布食器。王乃 【 明抄本作『主及』。】 其臣重行而坐記,亦私語左右曰:『爾見北塞兵否?勁卒利器,前聞不同,臣熟察之,儻求割地,必請會師平蕩。』及通好二年,十一月癸酉,國母、國主各遣使來賀承天節,致御衣十二襲,皆裘紬綿刻絲透背紗縠,貯以金銀飾箱。金玉水晶鞍勒馬八,散馬四百,弓矢賓鐵刀,鷹鶻腊,契丹新羅酒,青白鹽果實百品,貯以梀檽器。使人以戎禮見,賜氊冠窄袍金鞾。初將見,李宗諤引令式,不許佩刀,至上閣門,欣然解之。上曰:『戎人佩刀,是其常禮。』傳詔許其自便。副使劉經曰:『聖上推心置人腹中,足以示信遐邇也。』

  真宗覽兩浙提點刑獄皇甫選獄空奏,因謂近臣曰:『聞選務欲所部獄空,常戒諸州,無得禁人。若詞訟未辨,止令知在曲直邪正無以辨明,當諭轉運使察之。』因道諸道非法拷訊,恐致非辜,近覽其獄,尚復踰越,當申明前詔戒之。 【 已上見三朝訓鑒。】

  真宗好文,雖以文辭取士,然必視其器識。每御崇政,賜進士及第,必召其高第三四人並列于庭,更察其形神磊落者,始賜第一人及第,或取其所試文辭有理趣者。徐奭鑄鼎象物賦云:『足惟下正,詎聞公餗之欹傾,鉉乃上居,實取王臣之威重。』遂以為第一。蔡齊置器賦云:『安天下於覆盂,其功可大。』遂以為第一。 【 出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真宗喜談經,一日命馮元談易,非經筵之常講也。謂元曰:『朕不欲煩近侍久立,欲於齊 【 『齊』字當從玉壺作『便齋』二字。】 亭閣,選純學 【 玉壺作『孝』。】 之士三數人,止如同人,便裘頂帽,橫經並坐。暇則薦茗果,盡笑論,削去進說之儀,遇疲則罷。』元薦查道、李虛己、李行簡三人者預焉。奏曰:『道,歙州人,母病,嘗思鱖羹,方冬,無有市者,道泣禱河神,鑿冰脫巾,取得鱖魚尺餘,以饋母。後舉賢良,入第四等。虛己,母喪明,醫者曰:「浮翳泊睛,但舌舐千日,勿藥自痊。」虛己舐睛三年,遂明。行簡,父患癰,極痛楚,以口吮其敗膏,不唾于地,父疾遂平。』真宗立召之,日俾陪侍,喜曰:『朕得朋矣。』 【 出玉壺清話。】

  真宗即位,首下詔求直言。上謂近臣曰:『朕樂聞朝政闕失,以警朕心,然臣寮奏章,多是自陳勞績,過行鞭扑,以取幹辦之名。國家政事,自有大體,使其不嚴而理,不肅而成,斯為善矣。豈可虐慘剋下,邀為己功?使之臨民,徒傷和氣。此輩真酷吏也。』

  上嘗謂近臣曰:『朕聽政之外,未嘗虛度時日,探測編簡,素所耽玩。古聖奧旨,有未曉處,不免廢忘,昨置侍講、侍讀學士,自今令秘閣官,每夕具名聞奏,朕欲召見,得以訪問。』其後每當直,或召對,多至二三鼓方退。上嘗謂王旦等曰:『經史之文,有國家之龜鑑,保邦治民之要,盡在是矣。然三代之後,典章制度,聲明文物,參古今而適時用,莫若史、漢,學者不可不盡心焉。』旦 【 原作『且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曰:『孔子於周衰,歷聘諸國,退而刪詩書,定禮樂,以五常之道,垂萬世法,後之王者,雖上聖,必師範之。古人云:「生民以來,未有如夫子者」,蓋以此也。如云:「志在春秋」者,誠欲以褒貶極筆為終古誅賞之法,使亂臣賊子觀而知懼。茲立教之深旨,為國家之大要。司馬遷自為一家之書,蓋知春秋凡例不可繼,故曰 【 明抄本有『帝』字。】 紀,曰書,曰世家,曰列傳,懲勸之微旨在焉。班固而下,不出其意,但增詞采而已。』上曰:『夫子之道不可斯須而捨,迂儒或言堯舜之時,無夫子亦治,此淺識之甚。殊不知夫子之道,堯舜之道也,故曰:「祖述堯舜,憲章文武。」又曰:「惟天為大,惟堯則之。」其惟尊堯而宗舜,至矣,非謂夫子之道與堯舜異也。』

  上嘗謂近臣曰:『古人多言禱神可以延福,未必如此,能行好事,神必福之。如禮記世子篇注云:「文王以憂勤損壽,武王以快樂延年。」且聖經之旨,必不如此,蓋注者不思之甚也。文王焦思勞神以憂天下,豈得減壽邪?夏禹焦勞,有錫圭之瑞,而享國永年。大約帝王能憂人之憂,不自暇逸,豈無感應?鄭康成注此,頗不近理,安足為之鑒戒?朕嘗與邢昺論之,昺不能對。』 【 已上出事實。】

  咸平初,修太宗實錄,命錢若水主其事。若水舉給事中柴成務、起居舍人李宗諤、侍御史宗度洎予及職方員外郎吳淑。上指宗諤曰:『自太平興國八年已後,昉皆在中書,日事史策,本憑直筆,儻子為父隱,何以傳信於後代乎?』除宗諤不許,餘悉可之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太宗善草、隸、行、八分、篆、飛白六體,皆極其妙,而草書尤奇絕。今上悉賂求編次,凡三十餘卷,以于闐玉水晶檀香為軸,青紫綾摽文綿絛,黃綃帕,金漆櫃,作龍圖閣於含元殿之西南隅以藏之。頻召近臣觀覽稱嘆,上自作太宗聖文神筆頌,親書刻碑,以美其事。碑陰列其部袟名題,以墨本賜近臣焉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祥符中,諸王有以翰林使醫有効,乞除遙郡,真宗曰:『醫工為郡,非治朝美事,厚賜之可也。』仍令宰臣面諭此意。

  真宗一日晚坐承明殿,召學士對,既退,中人就院宣諭曰:『朕適忘御袍帶,卿無訝焉。』學士將降謝,中人止之云:『上深自愧責,有旨放謝。』真宗禮遇詞臣厚矣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真宗嘗諭宰臣,一外補郎官,稱其才行甚美,俟罷郡來朝,與除監司。及還,帝又語及之,執政擬奏,將以次日上之。晚歸里第,其人來謁,明日,乃以名薦,上默然不許。退察所以,乃知已為伺察者密報矣。終 【 『終』字據明抄本及澠錄增。】 真宗世,其人不復進用,真宗之惡人奔競如此。 【 此條今見澠水燕談錄卷一。】

  真宗詔諸儒編君臣事迹一千卷,曰冊府元龜,不欲以后妃婦人等廁其間,別有纂彤管懿範七十卷。又命陳文僖公裒歷代帝王文章為宸章集二十五卷。

  真宗時,京師民家子有與人鬬者,其母追而呼之,不從,母顛躓而死。會疎決,法官處其罪,當笞。上曰:『母言不從, 【 涑水作『母呼不止』。】 犯教令,當徒二年,何謂笞也?』羣臣無不驚服。 【 涑水紀聞。】

  真宗嘗謂李宗諤曰:『聞卿能敦睦宗族,不隕家聲,朕今保守祖宗基業,亦猶卿之治家也。』

  咸平二 【 澠錄作『三』。】 年,大理寺上言曰:『本寺案牘未決者常幾百事,近日踰月並無公案。漢文決死刑四百,唐太宗決死罪三百,史臣書之以刑措。今以四海之廣,而刑奏不聞,動輙踰月,足以知民識禮義,而不犯於有司也,請載之史筆。』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景德初,匈奴寇澶,車駕議幸事,時曹武公瑋及秦翰為澶駐泊,詔許便宜,軍馬事不由申覆。二 【 原作『一』,據明抄本及湘錄改。】 將議曰:『戎輅不過河則已,萬一 【 明抄本有『虜騎』二字。】 度橋,奈北澶州素不設備。』遂督士卒深闊渠,以遶城,旋開旋以枯蒿雜草覆渠面,使虜不測其深淺。駕至澶,臣僚乞駐蹕澶南,宣靈誅以滅之可也。唯高殿前瓊力挽鑾駕以進,揚其聲曰:『儒人之言多二三,願陛下莫遲疑,不渡河無以安六軍心。』御駕方渡橋,時士卒不山呼,左右頗異之,瓊曰:『乞急張黃屋,使遠近認之。』既張繖,果齊聲呼萬歲,士氣歡振。是夕,車駕次北澶,匈奴毳帳前一黑星殞若巨石,其聲鳴吼,移刻始盡,此最為澶淵之先吉也。皇弟雍王元份留守東京,暴中風眩,急詔王文正旦代司留守。 【 出湘山野錄。】

  真宗西祀回,召臣僚赴後苑,宣示御製太清樓聚書記、朝拜諸陵因幸西京記、西京內東門彈丸壁記,皆御 【 湘錄作『新』。】 製也。笑謂近臣曰:『雖不至精優,盡是朕親撰,不假手於人。』此語蓋指在楊大年也,歸田錄述之。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真宗嘗語宰臣,以河東之役,兵力十倍,當一舉克捷,良由上黨發願之時,左右有聞之者,賊聞此語,知神兵自戢,故堅守不下,至煩再舉也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真宗聽政之暇,唯務觀書,每觀畢一書,即有篇詠,使近臣賡和,故有御製看尚書詩三章,看春秋三章,看周禮三章,看毛詩三章,看禮記三章,看孝經三章。復有御製讀宋書二首,讀陳書二首,讀後魏書三首,讀北齊書二首,讀後周書三首,讀隋書三首,讀唐書三首,讀五代梁史二首,讀五代後唐史二首,讀五代晉史二首,讀五代漢史二首,讀五代周史二首,可謂近世好文之主也。 【 青箱雜記。】

  真宗幸崇文院,閱新編君臣事跡,問楊億修纂條例。真宗曰:『著書難事,非精敏詳實,後無取信。』億曰:『史臣記事,誠合備書,然事有依據,可載簡冊者,方得紀錄。』賜修書官器幣。

  景德二年二月,詔國子監直講孫奭、龍圖閣待制杜鎬等,同校定莊子,鎬等以莊子序非郭象之文,因刪去。真宗嘗出序文,謂宰相曰:『觀其文理可尚,但傳寫訛舛耳。』乃命翰林學士李宗諤、楊億,龍圖閣直學士陳彭年等,別加讎校,冠于篇首。

  直史舘陳靖言,吉州陸曄被疾狂躁,迭相論訴,不可治民,望寘詞館,使以鉛槧供職。真宗曰:『國家文館,以待天下賢俊,豈養疾之所邪?陳靖妄有陳述,當嚴戒之。』 【 見蓬山志。】

  景德四年朝陵,次鞏縣,監軍康繼彬獻洛鯉三十尾,上曰:『朕見其生,不忍食之。』又玉宸殿養魚,垂釣得,亟令放之,顧左右曰:『萬類一死,無再生者,不欲殺也。』

  右正言知制誥朱巽轉對言:『明廷命令,不可屢有改更,自今應陳述利害,改張法制者,望先委有司詳議,其經久可行者行之,不可 【 明抄本有『行』字。】 者止之,庶張綱紀以絕紛爭。』上顧宰相曰:『此甚識體,且事之可否,執政之地,所宜盡言無隱。惟貴君臣道合,若上下同心,何憂不治?今四方無虞,賴卿等慎守經制,若一事遽行,則攀援者眾,詞說競起,處置頗難,是知令命所施,不可不慎。至若言事利病,輕為釐革,初則皆以為當,久後則翻成有害,及復正其事,乃是朝令夕改,此事尤當執守。書云:「慎乃出令,令出惟行」,此之謂也。』上又曰:『涖官之人,不可太寬,致成弛慢,亦不可過求人之罪,務於煩擾。』王旦曰:『古人有法出而弊作,令下而姦生,寬則民慢,陷法者多,猛則民殘,無所措手足,正謂此也。』上深然之。 【 已上見事實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三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四

  祖宗聖訓(四)

  ◆祖宗聖訓(四)

  仁宗皇帝(一)

  ○仁宗皇帝(一)

  富鄭公弼,慶曆中以知制誥使北虜還,仁宗嘉其勞,命為樞密使,鄭公力辭不拜,乃改資政殿學士。一日,王拱辰言於上曰:『富弼亦何功之有?但能添 【 東軒作『捐』。】 金帛之數,厚夷狄而敝中國耳。』仁宗曰:『不然,朕所愛者土宇生民爾,財物非所惜也。』拱辰曰:『財物豈不出於生民耶?』仁宗曰:『國家經費,取之非一日之積,歲出以賜夷狄,亦未至困民。若兵興調發,歲出不貲,非若今之緩取也。』拱辰曰:『犬戎無厭,好窺中國之隙。且陛下只有一女,萬一欲請和親,則如之何?』仁宗憫然動色曰:『苟利社稷,朕亦豈愛一女耶?』拱辰言塞,且知譖之不行也,遽曰:『臣不知陛下能屈己愛民如此,真堯舜之主也。』洒泣再拜而出。

  仁宗聖性仁恕,尤惡深文,獄官有失入人罪者,終身不復進用。至於仁民愛物,孜孜惟恐不及。一日晨興,語近臣曰:『昨夕因不寐而甚飢,思食燒羊。』侍臣曰:『何不降旨取索?』仁宗曰:『此聞禁中每有取索外面,遂以為例。誠恐自此逐夜宰殺,以備非時供應,則歲月之久,害物多矣。豈可不忍一夕之餒,而啟無窮之殺也?』時左右皆呼萬歲,至有感泣者。 【 以上見東軒筆錄。】

  仁宗嘗春日步苑中,屢回顧,皆莫測聖意。及還宮中,顧嬪御曰:『渴甚,可速進熟水。』嬪御進水,且曰:『大家何不外面取水,而致久渴耶?』仁宗曰:『吾屢顧,不見鐐 【 原作『餘』,據明抄本及東軒改。】 子,苟問之,即有抵罪者,故忍渴而歸。』左右皆稽顙動容,呼萬歲者久之,聖性仁恕如此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仁宗讀五代史,至周高祖幸南莊臨水亭,見雙鳧戲於池,出沒可愛,帝引弓射之,一發疊貫,從臣稱賀。仁宗掩卷謂左右曰:『逞藝傷生,非朕所喜也。』內臣王 【 玉壺作『鄭』。】 昭信掌內饔十五年,嘗面戒曰:『動活之物,不得擅烹。』深惡於殺也。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五。】

  慶曆二 【 涑水作『三』。】 年五月,旱,丁亥夜雨。戊子,宰相章得象等入賀。上曰:『昨夜朕忽聞微雷,因起露立於庭,仰天百拜以禱。須臾雨至,朕及嬪御衣皆沾濕,不敢避去,移刻雨霽,再拜而謝,方敢升階。』得象對曰:『非陛下至誠,何以感動天也?』 【 涑水作『地』。】 上曰:『比欲下詔罪己,避寢徹膳,又恐近於崇飾虛名,不若夙夜精心密禱為佳耳。』

  慶曆三年九月,知諫院王素、余靖、歐陽脩、蔡襄,以言事不避,並改章服。十月,王素除淮南轉運使,將之官,入辭,上謂曰:『卿今便去,諫院事有未善者,可盡言之。』右正言余靖奉使契丹,入辭,書所奏事于笏,各用一字為目。上顧見之,問其所書者何,靖以實對,上指其字一一問之,盡而後已。上之聽納不倦如此。 【 涑水紀聞。】

  慶曆中,滕子京守慶州,屬羌數千人內附,滕厚加勞遺,以結其心。御史梁堅言滕費 【 澠錄有『妄』字。】 公庫錢,仁宗曰:『邊帥以財利啗蕃部,此李牧故事,安可加罪?』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劉沆為集賢相,欲以刁約為三司判官,與首台陳恭公議不合,劉 【 東軒有『再三』二字。】 言之,恭公始允。一日,劉作奏劄子,懷之與恭公上殿,未及有言,而仁宗曰:『益州重地,誰可守者?』二相未對,仁宗曰:『知定州宋祁,其人也。』陳恭公曰:『益俗奢侈,宋喜遊宴,恐非所宜。』仁宗曰:『至如刁約,荒飲無度,猶在舘閣,宋祁有何不可知益州也?』劉公惘然驚懼,於是宋知成都,而不敢以約薦焉。 【 見東軒筆錄。】

  仁宗聖性恭儉,至和二年春,不豫,兩府大臣日至寢閤問聖體,見上器服簡質,用素漆唾壺盂子,素盞進藥,御榻上衾褥皆黃絁,色已故暗,宮人遽取新衾覆其上,亦黃絁也。然外人無知者,惟兩府侍疾,因見之爾。 【 出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慶曆中,郎官呂覺者,勘公事回,自陳衣緋已久,乞改章服。仁宗曰:『待別因差遣,與卿換金紫,朕不因鞠獄與人恩澤,慮刻薄之徒,望風希意,加人深罪耳。』上忠厚欽卹之德如此,廟號曰仁,不亦宜乎?

  仁宗朝,南劍州上言,石碑等銀礦發,上謂三司使曰:『但不害民,則為利國,或於民有害,豈可行也?』上之愛恤元元,至矣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仁宗朝,流內銓引改京官人李師錫。上覽其薦者三十餘人,問其族系,乃知使相 【 澠錄作『丞』。】 王德用甥婿。上曰:『保任之法,欲以盡天下之才,今但薦勢要,使孤寒何以進止?』與師錫循資。後翰林學士胡宿子宗堯磨勘,以保官多,亦令循資。帝之照見物情,抑權勢,進孤寒,聖矣夫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溫成皇后乳母賈氏,宮中謂之賈婆婆,賈昌朝連結之,謂之姑姑。臺諫論其姦,吳春卿欲得其實而不可,近侍有進對者曰:『近日臺諫官事,虛實相半,如賈姑姑事,豈有是哉?』上默然久之,曰:『賈氏實曾薦昌朝。』非吾仁祖盛德,豈肯以實語臣下耶? 【 出東坡集。『集』字據明抄本增。】

  祕書監侍講傅堯俞,始召赴資善堂對邇英閣,堯俞致謝,上遣人宣召答曰:『卿以博學,參預講筵,宜尊所聞,以輔不逮。』堯俞講畢,曲謝,上復遣人宣喻:『卿講義淵博,多所發揮,良深嘉嘆。』是日,上朝讀三朝寶訓,至天禧中,有二人犯罪,法當死,真宗皇帝惻然憐之,曰:『此等安知法?殺之則不忍,捨之則無以勵眾。』乃使人持去,笞而遣之,以斬訖奏。又祀汾陰日,見一羊自擲道左,怪問之,曰:『今日尚食,殺其羔。』真宗慘然不樂,自是不殺羊羔。資政殿學士韓維讀畢,因奏言:『此特真宗皇帝小善爾,推其心以及天下,則仁不可勝用也。真宗自澶淵之役,卻狄之後,十九年不言兵,天下富庶,其源蓋出於此。昔孟子論齊王不忍觳觫之牛,以為是心足以王,今恩足以及禽獸,而不及於百姓,豈不能哉?蓋不為耳。外人皆云:「皇帝陛下,仁孝發於天性,每行見昆蟲螻蟻,違而過之,且勑左右勿踐履。」此亦仁術也。臣願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,則天下幸甚。』某時為右史,奏曰:『臣今月十五日侍邇英閣,切見資政殿學士韓維因讀三朝寶訓,至真宗皇帝好生惡殺,因論皇帝陛下在宮中,不忍踐履蟲蟻,其言深切,可以推明聖德,益增福壽。臣忝備位右史,謹書其事於冊,又錄一本上進,意望陛下采覽,無忘此心,以廣好生之德,臣不任大願。』 【 以上見東坡集。『集』字據明抄本增。】

  明道二年二月十一日,仁宗行籍田禮,上就耕位,侍中奉耒進,上搢圭 【 澠錄有『秉耒』二字。】 三推,禮儀使奏禮成。上曰:『朕既躬耕,不必泥古,願終畝以勸天下。』禮儀使復奏,上遂耕十有二畦。翌日,作籍田禮畢詩,賜宰臣已下和進,尋詔呂文靖公等編為籍田記,時許開封國學舉人陪位,因得免解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寶元、康定間,西方用兵,急於邊用,言利者多捃拾微細,頗傷大體,仁宗厭之。乃詔曰:『議者並須究知本末,審可施用,若事已上,而驗白無狀,事効不著者,當施重罰。』於是輕肆者知畏,而不敢妄述利害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宋鄭公庠,初為翰林學士,仁宗嘗對執政稱其文學才望,可大任者。云:『候兩府有闕,進名。』是時曾魯公公亮為舘職,在京師,傳聞上有此言,遽過鄭公而賀之。鄭公蹙頞曰:『審有是言,免禍幸矣。』魯公惘然不惻而退。明年,樞副闕,執政進名,仁宗熟視久之,徐曰:『召張觀。』執政曰:『去歲得旨,欲用宋庠。』仁宗曰:『觀是先朝狀元,合先用也。』又嘗對執政: 【 東軒有『稱』字。】 三司使楊察、判開封府王拱辰,才望履歷,將來兩府有闕,進此二人。既而梁莊肅公適罷相,兩府次遷,執政以二人名聞,仁宗曰:『可召程戡。』執政復以異時上語奏陳,仁宗曰:『若遂用察等,是二人之策得行也。』執政遂不敢復言。蓋梁公之出,或云察等所擠,上之英鑑,皆類此也。 【 見東軒筆錄。】

  帝於邇英閣出危竿論一篇,述居高慎危之意。又出御書十有三軸,凡三十五事,一曰遵祖宗訓,二曰奉真考業,三曰祖宗艱難、不敢有墜,四曰真宗愛民、孝思感噎,五曰守信義,六曰不巧詐,七曰好碩學,八曰精六藝,九曰慎言語,十曰待耆老,十一曰靜進 【 活字本、明抄本並作『進靜』。】 退,十二曰求忠正,十三曰懼貴極,十四曰保勇將,十五曰尚儒籍,十六曰議釋老,十七曰重良臣,十八曰廣視聽,十九曰功無迹,二十曰戒喜怒,二十一曰明巧媚,二十二曰分希旨,二十三曰從民欲,二十四曰慎滿盈,二十五曰傷暴露兵,二十六曰哀鰥寡民,二十七曰訪屠釣臣,二十八曰講遠圖術,二十九曰辨朋比,三十曰斥諂佞,三十一曰察小忠,三十二曰監迎合,三十三曰罪己為民,三十四曰損引撫軍,三十五曰一善可求、小瑕不廢。顧丁度等曰:『朕觀書之暇,取臣僚上言,及進對事目,可施於政治者,書以分賜卿等。』度及曾公亮、楊安國、王洙等拜賜,因請注釋其義,帝許之。丙戌,丁度等上答邇英聖問一卷,帝覽之終篇,指其中體大者六事,付中書樞密院,令奉行之。答聖問者,即所釋前所賜三十五事也。其序曰:『伏奉宣示御書文字十三軸,仰窺聖旨,皆陛下上念祖宗,下思政治,述安危成敗忠邪善惡之事,詢謀下臣,使進裨補,敢不竭愚?竊思自古求治之主,靡不欲興理道,安邦國,納忠正,退姦邪,廣聰明,致功業。然行此數事,在明與威斷爾。明則不惑,威則善柄,斷則能行,總是三者,守而勿失,非聖人,孰能為之?臣等嘗讀唐書,見憲宗英悟,留心庶政,宰臣陳說政要,必往復詰問。既盡其理,則曰:「凡好事,口說則易,躬行則難,卿等既為朕言之,常須行之,勿空陳而已。」李絳對曰:「非知之艱, 【 活字本、明抄本並作『難』。】 行之惟艱,陛下今日處分,可謂至言。然臣絳亦以天下之人,從陛下所行,不從陛下所言,唯願每言之,則必行之。」憲宗深所嘉納。今臣等親承聖諭,敷明治要,亦願陛下日與輔臣舉此事目,推而行之,無使唐之君臣,專美前代也。』

  帝謂趙師民曰:『以水喻政,其有指哉?』對曰:『水性,順故通,通則清。逆故壅,壅則敗。喻用賢,則王政通而世清,用邪,則王澤壅而世濁。幽王失道,絀正用邪,正不勝邪,雖有善人,不能為治,亦將相牽,淪于汙敗也。』丁未講詩,至巷伯篇曰:『哆兮侈兮,成是南箕』,注有『魯男子獨處之事』。帝曰:『嫌疑之際,古人之所慎也。此不著魯人姓氏,豈聖人特以設教邪?』

  乙未講詩都人士篇,帝曰:『古人冠服,必稱其行,今冠服,或過之,未必如古人也。』讀三朝經武聖略至真宗朝,李繼和上言:『國初,李漢超在關南,以私錢貿易,以佐公用,人或繩奏之,太祖反令盡除所過稅。』帝曰:『任人如此,孰不盡力哉!』

  四月己巳,讀賈誼傳,論三公三少,皆天下之端士,與太子居處出入,故少成若天性,習慣如自然。帝曰:『朕昔在東宮,崔遵度、張士遜、馮元為師友,此三人者,皆老成人,至於遵度,尤良師傅也。』

  辛未,讀貞觀政要,唐太宗曰:『今所任人,必以德行學識為本。』王珪曰:『人臣若無學業,豈堪大任?漢有詐稱衞太子者,雋不疑斷以春秋蒯聵之事,宣帝與霍光嘉之,曰:「公卿大臣當用經術。」』帝曰:『人臣須是知書,宰相尤須有學也。』楊安國對曰:『漢儒多引經決大事,宰相必通一經。』帝謂宋祁曰:『近代士人,多不務通經,但用一時之藝,苟取富貴。蓋進用高科者,不十年,便居顯位,所以不勸也。』

  七月壬子,帝朝拜真宗神御回,幸資善堂作詩:『先皇教善敞東闈,菲德承宗賴慶暉。為感儲筵驚歲月,因瞻臺像駐驂騑。楹書乍啟欽遺澤, 【 堂中藏先朝賜書。】 庭樹重攀記舊圍。疇日學文親政地,仰懷慈訓倍依依。』

  戊辰,御邇英閤,內出欹器一,陳於御坐前。諭丁度等曰:『朕思古欹器之法,試令工人制之,以示卿等。』帝命以水注之,中則正,滿則覆,虛則欹,率如家語、荀卿、淮南之說,其法度精妙,度等列侍觀之。帝曰:『日中則昃,月盈則虧,聖人有持滿戒慎之守,朕欲以中正臨天下,當與列辟共守此道。』度等拜曰:『臣等亦願以中正事陛下。』因言太宗時,嘗作此器,真宗製欹器論,演先儒之義以垂戒。帝曰:『然。』

  四月戊寅,御邇英閤,帝作欹器論後述一篇,以申存亡虧成之鑑。侍講讀官丁度等請宣布中外,使知聖心所存。帝曰:『但欲使卿等見之,不須宣布。』度曰:『臣等欲各傳一 【 『一』據明抄本增。】 本,以彰 【 原作『章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榮遇。』帝曰:『可便以此本賜卿等。』皆拜而受之。

  六月壬寅,御延和殿,侍講學士上五經精義周易節解二十卷,因言:『尚書顧命,禮記喪禮,春秋家陪亂政,舊所不講,今纂集精義,所當去留,上繫宸旨。』帝曰:『先王吉凶之制,百代所遵,不可以俗忌而簡去。至於春秋喪亂之事,皆有善惡鑑戒,人主宜聞之,亦須存錄。先儒於經籍,有一字之誤者,朕常不敢改易,但注以辨之,况正經之義,可輒芟去邪?』

  己巳講尚書洪範五事,帝曰:『王者之用五事,皆本於五行乎?』王洙對曰:『王者治五行,得其性,則五事皆善,故五事得,則有休證。五事失,則有咎證。是以聖人克謹天戒,以修其身。』帝曰:『人君奉天,在於修德,夙夜兢兢,戒慎于未形,尚恐不至。必俟天有譴告,然後修德,此豈畏天之道也?』

  十月戊寅,詔俟講尚書畢,講周禮,令侍講以下與賈昌朝先修節解,以備講說。

  十一月甲辰,講尚書無逸,帝曰:『朕深知享國之君,宜戒逸豫。』楊安國曰:『舊有無逸圖,疏于屏間。』帝曰:『朕不欲坐席背聖人之言,當書置之左方。』又命丁度取孝經之天子孝、治聖、治廣、要道四章,對為右圖。因令王洙書無逸,蔡襄書孝經,又命翰林學士承旨王拱辰為二圖序,而襄書之。

  五年四月丁酉,御邇英閣,講冏命:『侍御僕從,罔匪正人』,帝曰:『君臣之際,必誠意相通,而後治道成。』楊安國對曰:『陛下聰明文思,從諫弗咈,如水之走下。視羣臣若僚友,自古盛王,未之有也。』帝曰:『臣下能進忠言,朕何惜夏禹之拜!』

  仁宗十月乙酉,監國史王曾言:『唐史官吳兢於正史實錄外,錄太宗與羣臣對問之語,為貞觀政要。今欲采太祖、太宗、真宗實錄,日曆時政記,起居注,其間事迹不入正史者,別為一書。』從之。帝每遇經筵,以象庪書策外向,以便侍臣講讀。天聖末,孫奭年高視昏,或陰晦,即為徙御坐於閤外。奭每講論,至前世亂君亡國,必反復規諷,帝意或不在書,奭則拱默以俟,帝為竦然改聽。嘗書『無逸圖』,上之,帝施於講讀閤。明道元年二月癸卯,監修國史呂夷簡上三朝寶訓三十卷,即王曾所請也。十月甲戌,讀正說慎罰篇,述後漢光武罷梁統從重之奏,帝曰:『深文峻法,誠非善政。』宋綬對曰:『王者峻法則易,寬刑則 【 『則』字據明抄本增。】 難。夫以人主得專生殺,一言之怒,則如雷如霆,是峻易而寬難也。』 【 已上見帝學。】

  治平二年八月三日,大雨,一夕都城水深數尺,上降詔責躬,求直言。學士草詔,有『大臣惕思天變』之語,上夜批出云:『淫雨為災,專戒不德』,遽令除去『大臣思變』之言。上之恭己畏天,自勵如此。 【 見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太宗好文,每進士及第,賜聞喜宴,常作詩賜之,累朝因以為故事。仁宗在位四十二年,賜詩尤多,然不必盡上所作。景祐元年,賜詩末句云:『寒儒逢景運,報國合如何?』論者以謂質厚宏壯,真詔旨也。

  仁宗皇帝時,學士書詔,未嘗有所增損。慶曆七年春,旱,楊億再當制,降詔中書門下,既進草,上以為罪己之辭未至也,令更撰之。其辭有『乃自去冬,時雪不降,今春大旱,赤地千里,天威震動,以戒朕躬。茲用屈己,以謝愆歸,誠而上叩,冀高穹之降監,閔下民之無辜,與其降疾於人,不若移災於朕。』自三月十九日避殿減膳,許中外實封言事。後三日,賈魏相。吳 【 原作『矣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春卿罷樞密副使。又詔罷出獵,明日又詔南郊,毋得上尊號。二十七日幸西太一宮祈雨,日色方熾,上命撤蓋。既還,乃雨。又明日,宰相參知政事降官,是日遂大雨,上作喜雨詩,賜二府。

  至和初,京師疫,太醫進方,有用犀者,內出二株解之,其一株乃通天犀。內侍李舜舉謂以為御所服帶,上謂曰:『豈重於服御,而不以療民乎?』命工碎之。 【 已上見東齋筆錄。『東齋筆錄』疑為『東軒筆錄』或『東齋記事』之訛。兩書均無以上三條。】

  仁宗初逐林瑀,一日執政奏事罷,因談時政,而共美上以聰明叡智,洞察小人情 【 東軒有『狀』字。】 者。仁宗曰:『卿等謂林瑀去,而朝廷遂無小人耶?』執政曰:『未諭聖旨,不識小人為誰?』仁宗從容曰:『蘇紳【 原誤作『伸』,據明抄本及東軒改。】 可侍讀學士,知河陽。』 【 出東軒筆錄。】

  仁宗退朝,嘗命侍臣講讀於邇英閤,賈侍中昌朝時為侍講,講春秋左氏傳,每至諸侯淫亂事,則略而不說。上問其故,賈以實對。上曰:『六經載此,所以為後王鑑戒,何必諱。』 【 出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四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五

  祖宗聖訓(五)

  ◆祖宗聖訓(五)

  仁宗皇帝(二)

  英宗皇帝

  神宗皇帝

  ○仁宗皇帝(二)

  天聖七年,曹侍中利用因姪汭聚無賴不軌,獄既具,有司欲盡劾交結利用者。憸人幸其便,陰以文武四十餘人諷之,俾深治。仁宗察之,急出手詔:其文武臣僚內有先曾與曹利用交涉往還,曾被薦舉,及嘗親暱之人,並不得節外根問;其中雖有涉汭之事者,恐詿誤,亦不得深行鍛鍊。其仁卹至此。是年聖壽 【 湘錄『壽』作『算方』二字。】 二十。

  皇祐中,楊待制安國邇英閣講周易,至節卦,有『慎言語、節飲食』之句,楊以語朴,仁宗反問賈魏公曰:『慎何言語?節何飲食?』魏公從容進其說曰:『在君子言之,則出口之言皆慎,入口之食皆節。在王者言之,則命令為言語,燕樂為飲食;君天下者,當慎命令,節燕樂。』上大喜。後講論語,當經者乃東北一明經臣,講至『自行束脩』以上之文,忽進數談,殆近乎钁進,曰:『至於聖師誨人,尚得少物,况餘人乎?』侍筵羣公驚愧汗駭。明日傳宣經筵臣僚,各賜十縑。諸公皆恥之,方議共納,時宋莒公庠留身奏:『臣聞某人,經筵進鄙猥之說,自當深譴,返以錫賜,誠謂非宜。然餘臣皆已行之,命拜賜可也。若臣弟祁,以臣在政府,於議不便,今謹獨納。』上笑曰:『若卿弟獨納,不特妨諸臣,亦貽某人之羞,但傳朕意受之。』 【 並湘山野錄。此條原本誤與前條相連。湘山野錄,前條在卷上,此條在卷中,事不相關,故從湘錄另為一條。】

  魯人李廷臣頃官瓊管,一日過市,有寮子持錦臂韝鬻於市者,織成詩一聯,取視之,乃仁廟景祐五年賜新進士詩也。云:『恩袍草色動,仙籍桂香浮。』嗚呼!仁祖天章掞麗,固足以流播荒服,蓋亦仁德醇厚,有以深浹夷寮之心,故使愛服如此也。廷臣以千錢易得之,貼之小屏致几席間,以為朝夕之玩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十一月癸巳,以皇子生,燕宗室於太清樓,讀三朝寶訓,賜御書。又出寶元夫人祥異書示輔臣,其書,帝所集天地辰緯雲氣雜占凡七百五十六,分三十門,為十卷。慶曆元年七月戊申朔,出御製觀文鑒古圖記以示輔臣。

  天章閣侍講林瑀上周易天人會元紀,御史中丞賈昌朝言:『瑀以陰陽小說,上惑天聽,不宜在勸講之地。』帝諭輔臣曰:『人臣雖有才學,若過為巧偽,終有形迹。』乃落瑀職,通判饒州。

  寶元二年三月壬寅,編修院與 【 原誤作『興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三司上歷代天下戶數,前漢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六十二,後漢千六百七萬七千九百六十,魏九十四萬三千四百二十三,晉二百四十五萬九千八百,宋九十萬六千八百七十,後魏三百三十七萬五千三百六十八,北齊三百三萬二千五百二十八,後周三百五十萬,隋八百九十萬七千五百三十六,唐九百六萬九千一百五十四,國朝太祖朝二百五十萬八千九百六十五,太宗朝三百五十七萬四千二百五十七,真宗朝八百六十六萬九千七百七十九,寶元元年千一十一萬四千二百九十。先是,邇英閣讀真宗正說養民篇,見歷代戶口登耗之數,帝顧侍讀臣曰:『今天下民籍幾何?』侍讀學士梅詢對曰:『先帝所作,蓋述前代 【 『代』字據明抄本補。】 帝王恭儉有節,則戶口充羨;賦斂無藝,則版圖衰減。自五代之季,生齒凋耗,太祖受命,而太宗真宗繼聖承祧,休養百姓,天下戶口之數,蓋倍於前矣。』因詔三司及編修院檢閱以聞,至是上之。 【 見帝學。】

  仁宗時,宦官雖有蒙寵信甚者,臺諫言其罪,輙斥之不吝也,由是不能弄權。

  仁宗萬機之暇,無所翫好,惟親翰墨,而飛白尤為神妙。凡飛白,以點畫象物形,而點最難工。 【 『工』原作『又』,據歸田改。】 至和中,有書待詔李唐卿撰飛白三百點以進,自謂窮盡物象,上亦頗佳之,乃特為『清淨』二字以賜之,其六點尤為奇絕,又出三百點外。 【 出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仁宗皇帝暑月不揮扇,鎮侍邇英閣,常見左右以拂子驅蚊蠅而已。冬月不御鑪,御殿則於朵殿設爐以禦寒氣,甚則於殿之兩隅設之。醫者云:體備中和之氣則然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慶曆四年八月乙卯,上曰:『近觀諸路提轉所按舉官吏,務為苛刻,不存遠大,可降詔約束。』

  嘉祐中,蘇轍舉賢良對策,極言闕失,其略曰:『聞之道路,陛下宮中貴姬, 【 明抄本作『妃』。】 至以十數,歌舞飲酒,歡樂失節。坐朝,咨謨便殿,無所顧問。』考官以下初無此事,轍妄言,欲黜之。仁宗曰:『朕設制科,本求敢言之事,轍小官,敢如此極言,特與科名,仍令史官編錄。』 【 文正公筆錄。】

  孔公道輔以剛毅直諒名聞天下,知諫院日,請明肅太后歸政天子。為中丞日,諫廢郭后。其後知兗州日,近臣有獻詩百篇者,執政請除龍圖閣直學士,仁宗曰:『是詩雖多,不如孔道輔一言。』乃以公為龍圖閣直學士。 【 見倦遊雜錄。】

  玉清昭應宮使王曾請命館閣校道藏經,仁宗因言其書多載飛鍊金石服餌之事,不如老氏五千言,清淨而簡要也。宰相張知白曰:『老氏五千言,道德之本,非同方士一曲之說也。』

  慶曆二年正月,光祿寺丞盛中甫、馬直方在館讀書,自陳歲久,請以貼職,仁宗曰:『儒館之職,豈可求邪?』止令太官給食,候三年與試,因詔罷館閣讀書。

  武寧軍節度使兼侍中夏竦、武勝軍節度使同平章事程琳,薦尚書屯田員外郎張碩、秘書丞蔡抗、太子中舍李仲昌、節度掌書記李師錫等試館職。仁宗曰:『館職當用文學之士,名實相稱者居之。近時所舉,多浮 【 明抄本作『學』。】 薄之人,朕甚不取也。』於是碩等送審官院與記姓名而已。 【 見蓬山志。】

  ○英宗皇帝

  治平三年,英宗改清居殿曰欽明殿,命直龍圖閣王廣淵書洪範於屏。謂廣淵曰:『先帝臨御四十二年,天下承平,得以無 【 活字本、明抄本均作『無以』。】 為。朕方屬多事,其敢自逸?故改此殿名。』因訪廣淵先儒論洪範得失,廣淵對以張景所得最深,以景論七篇進。翌日,上復召對延和,曰:『景所說過先儒遠矣。以三德為馭臣之柄,尤為善論。朕遇臣下,嘗務謙柔,聽納之間,則自以剛斷。此屏置之坐右,豈特無逸之戒也!』

  英宗謂輔臣曰:『諫官御史,貴通達大體,如任己愛憎以中傷善良,或繩治細故,規圖塞言責,此何足以補職?卿等亦當察之。』

  英宗謂輔臣曰:『館閣所以育俊才,比欲選人出使無可者,豈乏才邪?』參知政事歐陽脩曰:『今取才路狹,館閣止用編校書籍選人進用,稍遲,當廣任才之路,漸入此職,庶幾可以得人。』趙概曰:『養育人才,當試其所長而用之。』上曰:『卿等為朕各舉才行兼善者數人,雖親戚世家勿嫌,朕當親閱可否。』宰相曾公亮等曰:『使臣等自薦而自用之,未免於嫌也。』韓琦曰:『臣等所患,人才難於中選,果得其人,議論能否,固何嫌也。』上因使薦之,於是琦、公亮、脩、概所舉者凡三十人,皆令召試。琦等又以人多難之,上曰:『既委公等舉,苟賢,豈患多也?』乃先召尚書度支員外郎蔡延慶,尚書屯田員外郎葉均,太常博士劉汾、王攽、夏倚,太子中允張公裕,大理寺丞李常,光祿寺丞胡宗愈,雄武軍節度推官章惇,前密州觀察推官王存等十人,餘復試之。

  治平三年,龍圖閣直學士司馬光集戰國下訖五代君臣事迹,可以為監戒者,為編年書,名曰通志八卷上之。英宗覽而善之,又詔光置局秘閣,辟官二人,續其後事,俟書成取旨,乃賜名。

  英宗初即位,輔臣請如乾興故事,雙日召侍臣講讀,上曰:『當俟祔廟畢,擇日開經筵,見講讀官。』

  上既御經筵,諭任守中曰:『方日求講官久待對,未食,必勞倦,自今視事畢,不俟進食,即御經筵。』故事,講讀畢,拜而退,上命毋拜,遂以為常。

  治平元年,詔葬皇后乳母永嘉郡夫人賈氏,而開封府言,徙堀民墓,不便。上曰:『豈宜以此擾民邪?』命勿徙。是歲,京東西路水災,而陳、蔡、宿、亳州尤甚。

  上既遣三司副使李肅之等分視被水州軍,又命三司以上供米三萬石賑濟之。 【 已上兩朝寶訓。】

  諫官陳升之言:『比來館閣遷任益輕,非所以聚天下賢才,長育成就之意。請約今在職者之數,著為定員。有論薦者,中書籍其名,若有闕,即取其文學行義傑然為眾所推者,取旨召試。』詔從之。 【 國朝寶訓。】

  ○神宗皇帝

  熙寧五年六月,上曰:『人有才,不可置之閑處。』因言漢武亦能用人才。王安石曰:『武帝所見下,故所用將帥止衞、霍輩,至天下戶口減半,然亦不能滅匈奴。』上曰:『漢武帝至不仁,以一馬之故,勞師萬里,侯者七十餘人,視人命如草芥然,此天下戶口所以減半也。人命至重,天地之大德曰生,豈可如此?』安石曰:『不仁如此,非特人禍,陰陽之報,亦豈可逃也!』上又曰:『有政事,則豈特人得其所,鳥獸魚鱉,無不咸若。』上曰:『堯舜之時,鳳凰來儀,自不足怪。』

  熙寧六年十一月,吏有不附新法,介甫欲深罪之,上不可。介甫固爭之,曰:『不然,法不行。』上曰:『聞民間亦頗苦新法。』介甫曰:『祁寒暑雨,民猶有怨咨者,豈足顧也!』上曰:『豈若并祁寒暑雨之怨亦無邪!』

  熙寧二年,上曰:『朕每思祖宗百戰得天下,今以一州生靈,付一庸人,嘗痛心疾首。』

  上事慈聖至誠極孝,所以娛悅后無不至,在宮中,從后行,必自扶掖,視膳定省唯謹。后嘗幸金明池,豫為百寶船,其日,馳以上壽。上謙沖退託,去華務實,終身不受尊號,帝王之盛德也。熙寧二年,上謂執政曰:『尊號於朕,一無加損,雖加百字,奚益?』

  元豐三年,詔曰:『朕惟皇以道,帝以德,王以業,各因時制名,用配其實。朕承祖宗之休,宅士民之上,凡虛文繁禮,悉已革去。而近司羣辟,猶或時以稱號見請,雖出於歸美報上之忠,然非朕所以若稽先王之意。自今每遇大禮,罷上尊號。』

  元豐元年十一月,宰臣吳珪等云:『功臣非古,陛下即位,上徽號至數十而不許。臣等何功,乃例蒙恩數,乞於銜位中減罷。』詔如其請。

  元豐四年五月,有上書乞慎擇守令者,上謂輔臣曰:『天下守令,眾至千餘人,其才難以徧知。立法於此,使象之於彼,從之則為是,倍之則為非,以此進退,方有準的,所謂朝廷有政也。如漢黃霸,妄為條教,以干名譽,在所當治,而反增秩賜金。夫家自為政,人自為俗,先王之所必誅,變風變雅,詩人所刺。朝廷為一好惡,定國是,守令雖眾,沙汰數年,自當得人也。』

  五年二月,上曰:『刺史縣令,治民為最近,漢自刺史有入三公者,蓋重其任耳。今之藩郡,不過數十,往往多不得人,則縣令可知也。自今更宜慎擇。』

  元豐五年五月,上謂輔臣曰:『雖周之盛時,亦以為才難,唯能以道汎觀,不拘流品,隨材任使,則取人之路廣。苟不稱職,便可黜退,不可謂已與之官祿,反以係吝,而難於用法。如臣下有勞,朝廷見知,雖有過失,亦當寬貸,如吳居厚使京東,治財數百萬,設有失陷官錢二三千緡,其功自可除過。故律有議勞議賢之法,亦周之八柄詔王之遺意也。然有司議罪,自當官守,誅宥則繫主斷,如此則用人之道無難矣。』韓絳嘗言:『陛下臨御以來,內則講求典禮,總一制度,流斡財幣,總核庶獄。外則團結兵將,討伐違傲,開拓疆境,經制邊用。凡所措置,悉該聖慮,一有奏禀,皆出宸斷。』上曰:『朕觀三代以至唐,未有百年之間無患難者。國家承祖宗之業,昇平如此,朕嗣守大器,日夜恐懼,以思為治之道,無如擇人。』又曰:『將帥最難得人,唐三百年中,惟一郭子儀耳。朕觀其人本應武舉。』因誦杜牧詩云:『未如終始郭汾陽』,嗟嘆久之。

  元豐中,輔臣論及人材,上曰:『人材固有小大,若古之立功名者,管仲之於齊,商鞅之於秦,吳起之於楚,皆使政令必行,若於道,則未也。傅說之於商,周公之於周,可謂尚道德,而兼功名者也。人臣但能言道德,而不以功名之實,亦無補於 【 明抄本有『世』字。】 事。』

  諫官楊繪言:『向傳範,后族,不當守鄆領安撫使。』彥博曰:『傳範累典郡,非緣外戚。』上曰:『得諫官如此敢言,甚好,可以止他妄求者。』九月,輔臣有言將帥宜置副貳者,上曰:『人之忌能者眾,今舉所知,不過取其出己下者,非有至誠惻怛之心,為朝廷立事也。』

  神宗英文烈武聖孝皇帝,嘉祐八年五月,始聽講于東宮,天資好學,尋繹訪問,至日昃。內侍言,恐飢,當食。上曰:『聽讀方樂,豈覺飢耶?』英宗以上讀書太多,嘗遣內侍止之。當講讀,正衣冠,拱手,雖大暑,未嘗使人揮扇,待宮僚有禮。伴讀王陶入侍,上率弟顥拜之。陶讀舜本紀,言舜孝友事,大愛慕之。又讀商本紀仲虺作誥,因取尚書讀之,至『志自滿,九族乃離』,上曰:『微子去之,是也。』 【 已上見元豐寶訓。】

  一日,宰執對畢,樞密退,富彥國召留之。因奏:『臣前蒙宣喻,當君臣相體,悉心盡節,無嫌疑形迹隱避。臣以謂此誠堯舜盛德,然獨臣蒙此宣喻,臣以謂中書樞密臣僚,皆宜知陛下聖意如此。』上曰:『每如此宣喻諸人。』弼又奏:『大臣須和,乃能成事,若懷私意,各執己見,不務盡理,互相疑間,則無由成事,須眾人一心,則能副陛下委任。臣比見大臣各懷私意,則相舁而廢事。』上曰:『朕夙夜焦勞,正期大臣肩一心,共成國家之務,執政須是不執己見,務求當而已。朝廷事,若捨卻義理,何所考據?』弼曰:『今大臣各 【 原作『名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有蘊蓄,豈不願盡心以俟 【 明抄本作『事』。】 陛下?但其間或恐上忤聖意,恐或為小人所攻,或以事大難行,須是彼此一心,則事無不濟。臣衰老不才,然蒙陛下恩遇殊異,有所見,不敢避忤旨,理須極言。』上曰:『相公言及此,能用心如此,則天下不勝幸甚。朕無適莫,惟義理所在,與大臣議事,苟見其有理,何所不從?但恐或有微伺風指,不肯盡言。』寬夫曰:『臣等奏事,一言不從,或至再三,陛下未嘗有不從者。』上曰:『惟先格王,正厥事。天地之變,唯有正厥事,乃所以應之也。』弼又言:『今所進用,或是刻薄小材之人,恐須多進用醇厚敦實之人。小材雖似可喜,然害事壞風俗,不可長仲。』因言盧犯姦邪,而德宗不知,此乃所以為姦。盧犯非無才,然以其姦邪,故害事。上曰:『大臣正要與天下圖治,三相既如此,則參樞皆宜如此用心,務相協和,每事求義理所在,朕與卿等終身共守此。』於是皆拜。 【 以上熙寧奏對。】

  熙寧四年,王荊公當國,欲以朱柬之監左藏庫,柬之辭曰:『左帑有火禁,而年高,宿直非便。聞欲除某人幹當進奏院,忘其人名,實願易之。』荊公許諾。翌日,於上前進某人監左藏庫,上曰:『不用朱柬之監左藏庫,何也?』荊公震駭,莫測其由。上之機神臨下,多知外事,雖纖微,莫可隱也。

  熙寧十年,王荊公初罷相,以吏部尚書觀文殿學士知金陵,薦呂惠卿為參政而去。既而呂得君怙權,慮荊公復進,因郊禮,薦荊公為節度使平章事。方進熟, 【 東軒有『勑』字。】 上察見其情,遽問曰:『王安石去不以罪,何故用赦復官?』呂無以對。明年,復召荊公秉政,而王、呂益相失矣。

  神宗皇帝在春宮時,極沖幼,孫思恭為侍讀。一日,講孟子,至『多助之至,天下順之。寡助之至,親戚畔之。』思恭泛引古今助順之事,而不及親戚畔之者。上顧曰:『微子,紂之諸父也,抱祭器而入周,非親戚畔之耶?』思恭釋然駭伏。上之叡明,可謂聞一知十矣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五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六

  君臣知遇(一)

  ◆君臣知遇(一)

  文太師

  王冀公

  杜祁公

  李文靖公

  李漢超

  蘇內翰

  陳執中

  劉昌言

  郭進

  梁丞相

  石元懿

  戴恩

  邢尚書

  竇偁諫議

  李文正

  唐質肅

  趙韓王

  王光祿

  寇員外

  李尚書

  馮元 孫奭

  ○文太師

  元豐七年春,文太師告老,奏乞赴闕親辭天陛,庶盡臣子之誠。既見神宗,即日對御錫宴,顧問溫密,上酌御琖親勸。數日,將朝辭,上遣中使以手札諭公,留過清明,敕有司為公備二舟,泝汴還洛。清明日,錫宴玉津園,公作詩示同席。 【 澠錄下有『翌日,上用公韻屬和,親洒宸翰,就第賜公。』十六字,無『將行』二字。】 將行,特命三省已上赴瓊林苑宴餞,復賜御詩送行。公留京師一月,凡對上者五,錫宴者三,賜詩者再,顧問不名,稱曰太師,寵數優異,近世無比。 【 見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王冀公

  王冀公罷參政,真宗朝夕欲見,擇便殿清近,惟資政為優,因以公為本殿大學士。公奏曰:『臣雖出於寒賤,不能獨宿,欲乞除一臣僚兼之。』遂以陳文僖彭年並直。一夕,公攜一巨榼入宿,方與陳寒夜閑飲,遽中人持鑰開宮扉,獨召公,怱怱而入,謂陳曰:『請同院不須相候,獨酌數盃,先寢。』至行在,真宗與公對飲,飲罷,持禁燭送歸,繁若列星。陳危坐伺之,已四鼓,笑曰:『同院尚未寢乎?』陳曰:『恭候司長,豈敢先寢?』公喜笑,倒載解襪褫帶,幾不能支,坦腹自矜曰:『某江南一寒生,遭際真主,適主上以巨觥敵飲,僅至無筭,抵掌語笑如僚友之無間。』已而遂寢,殆曉,盥櫛罷,與陳相揖。覺夜歸數談,頗疎漏,自言:『夜來沉湎,殊不記歸時之早晚,無乃失容於君子乎?』陳曰:『無之。』但殷勤愧謝,既辨色,將赴班,同趍出殿門,執其手以語文禧曰:『夜來數事,止是同院一人聞之。』文僖歸,謂子弟曰:『大臣慎密,體當如此。』 【 見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杜祁公

  皇祐中,明堂大享,時世室亞獻無官僚,惟杜祁公衍以太子太師致仕南京。仁宗詔公歸以侍祠,公已老,手染一疏以求免,但直致數句,更無牋章鋪敍之飾,止以奇牋妙墨,臨帖行書,親寫陳奏:『臣衍,向者甫及年期,上還印紱,天慈極深,曲徇私欲。今犬馬之齒七十有三,外雖支持,中寔衰弊。且明堂大享,千載難逢,臣子豈不以捧璋侍祭為榮遇?臣但恐顛倒失容,取戾非淺。伏望陛下察臣非矯,免預大禮,無任懇切之至。臣某謹奏竊聞。』仁宗置玉机,常取玩閱。 【 以上出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李文靖公

  李文靖公沆初知制誥,太宗知其貧,多負人息錢,曰:『沆為一制誥,俸入幾何,家食不給,豈暇償息耶?』特賜錢一百三十萬令償之。後為學士,因宴,上目送愛之,曰:『沆風度端粹,真佳士也。』後登右揆,居輔弼,當太平無一事,凡封章建議,務更張喜激昂輩,搖鼓捭闔,悉屏之。謂所親曰:『無以報國,聊用此以安黎庶爾。』景德二年薨,上臨哭之慟,大呼曰:『天乎!忠良純臣,合享遐壽!』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李漢超

  太祖時,以李漢超為關南巡檢使,捍北虜,與兵三千而已。然其齊州賦稅最多,乃以為齊州防禦使,悉與一州之賦,俾之養士。而漢超武人,所為多不法,久之,關南百姓詣闕訟漢超貸民錢不還,及掠其女以為妾。太祖召百姓入見便殿,賜以酒食,慰勞之,徐問曰:『自漢超在關南,契丹入寇者幾?』百姓曰:『無也。』太祖曰:『往時契丹入寇,邊將不能禦,河北之民,歲遭劫虜,汝於此時,能保 【 歸田有『全』字。】 其貲財婦女乎?今漢超所取,孰與契丹之多?』又問訟女者曰:『汝家幾女?所嫁何人?』百姓具以對,太祖曰:『然則所嫁,皆村夫也。若漢超者,吾之貴臣也,以愛汝女,則取之,得之必不使失所,與其嫁村夫,孰若處漢超 【 歸田有『家』字。】 富貴?』於是百姓皆感悅而去。太祖使人語漢超曰:『汝須錢,何不告我,而取於民乎?』乃賜以銀數百兩,曰:『汝自還之,使其感汝也。』漢超感泣,誓以死報。 【 見廬陵居士集。此條今見歸田錄卷一。】

  ○蘇內翰

  蘇內翰易簡在禁林八年,寵待之深,敻出彝等。李相沆入玉堂後於公,一旦先除參政,以公為承旨,賚賜與參政等,蘇不甚悅。上謂公曰:『朕欲正舊典,先合用卿,即正台宰,然庶欲令卿延壽厚 【 明抄本及玉壺均作『厚壽』。】 基,稔欲問望,乃先用沆,卿宜無慊。』蓋知其齡促也。公以母老,急於進用,因乾明聖節,進內道場醮步虛十首,中有『玉堂臣老非仙骨,猶在丹臺望泰階。』上悉其意,俾參大政,未幾遂卒,年三十九。嗟悼為之洒涕,賜挽詞,斷句云:『時向玉堂尋舊迹,八花塼上日空長。』 【 見玉壺清話。】

  二

  蘇翰林易簡一日直禁林,得江南徐邈所造欹器,遂以水試於玉堂。小璫傳宣於公,見之不識其名,因密奏。既晚,太宗召對,問曰:『卿所玩者得非欹器乎?』公奏曰:『然。』亟取進之於便坐,上親試之,其於水或增損一絲許,器則隨欹,合其中,則凝然不搖。上嘆曰:『真聖人切誡之器也。』公奏曰:『願陛下執大寶神器,持盈守成,皆如此器,則王者之業,可以與天地同久。』上徐笑謂公曰:『若腹之容酒,得此器以節,安有沉湎之過耶?』蓋公嗜飲過中,故託此規之。易簡泣謝慚佩,上親撰欹器銘及草書誡酒詩以賜焉。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一。】

  三

  蘇易簡為學士,最被恩遇。初與賈黃中、李沆同時上擢,黃中、沆參知政事,以易簡為中書舍人,充承旨,並賜白金三千兩,諭旨曰:『朕之待卿,非必執政而為重矣。』上作五七言詩各一首賜之,為真草行三體,刻於石。又飛白書『玉堂之署』四字以賜本院,今龕於堂南門之上。易簡以御三體書石本,分遺秘書監李至及從祖脩撰江陵公洎梁周翰,知制誥柴成務、呂祐之、錢若水、王旦,直秘閣潘慎脩,翰林侍書王著,侍讀呂文仲等凡十五人。及召至等宴于翰林,以觀神筆之迹,上遣內司供擬坐客,各賦詩。宰相李昉等亦以詩貽易簡,易簡悉以奏御。上謂昉等曰:『易簡以卿等詩來上,有以見儒墨之盛,而學士之光也,可別錄一本進入。』以其本賜易簡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陳執中

  世傳陳執中作相,有壻求差遣,執中曰:『官職是國家底,非臥房籠篋中物,壻安得有之?』竟不與。故仁宗朝,諫官累言執中不學無術,非宰相器,而仁宗注意愈堅。其後,諫官面論其非,曰:『陛下所以眷執中不替者,得非以執中嘗於先朝乞立陛下為太子耶?且先帝止二子,而周王已薨,立嗣非陛下而誰?執中何足眷?』仁宗曰:『非為是,但執中不欺朕耳。』然則人臣事主,宜以不欺為先也。

  ○劉昌言

  劉昌言,泉州人,先仕陳洪進為幕客,歸朝,願不授官。舉進士,三上始中第,後判審官院,未百日,為樞密副使。時有言太驟者,太宗不聽,言者不已,乃謂昌言閩人,語頗獠,恐奏對間陛下難會,太宗怒曰:『我自會得。』其篤眷如此。 【 並見青箱雜記。】

  ○郭進

  太祖時,郭進為西山巡檢,有告其陰通河東劉繼元,將有異志者。太祖怒以誣害忠臣,命縛其人予進,使自處置。進得而不殺,謂曰:『爾能為我取 【 歸田有『繼元』二字。】 一城一寨,不止贖爾死,當請賞爾一官。』歲餘,其人誘其一城來降,進具其事,送之于朝,請賞以官。太祖曰:『爾誣害我忠良,此纔可贖死爾,賞不可得也。』命以其人還進,進復請曰:『使臣失信,則不能用人矣。』太祖於是賞以一官,君臣之間,蓋如此。 【 見廬陵居士集。此條今見歸田錄卷一。】

  二

  郭進少以壯勇,依漢祖於太原,開國,歷刺史、團練使。國初,遷洛水防禦使,為西山巡檢,以扞太原。進御軍嚴而好殺,部下整肅,每帥師入晉境,無不克捷,太祖因遣戍西山,必語之曰:『汝輩當謹奉法,我猶赦汝,郭進殺汝矣。』嘗擇御龍官三十人隸麾下押陣,適與晉人戰,多退卻,進斬十餘人。奏至,上方御便殿閱武,厲聲曰:『御龍官千百人中始選擇得一二,而郭進小違節度,遽殺之,試如此龍 【 原作『壟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種健兒,亦不足供矣。』潛遣中使諭進曰:『恃其宿衞親近,驕倨不禀令,戮之甚得宜矣。』進感泣,由是一軍精勇無敵。上為治第,令廳堂悉用■〈甬瓦〉瓦,有司言,親王公主始得用此,上曰:『進事國盡忠,我待之豈不比吾子,有何不可哉?』太宗征太原,北戎自石嶺關入援,進大破之,獻俘行在,暴於城下,并人喪氣,遂約降。進功高負氣,監軍田欽祚所為不法,進屢以語侵之,欽祚心銜,因誣以佗事,進不能甘,自縊死。太宗微知之,黜欽祚,終其身不復用。 【 已上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梁丞相

  梁丞相適始任詳刑,一旦隨判院盧南金上殿,進劄子,奏案中偶有臣僚名次公者。仁宗忽問曰:『因何名次公?』判院以明法登仕,不能即對,時梁代對曰:『臣聞漢黃霸字次公,必以霸之字而名也。』上遂問曰:『卿是何人?』對曰:『臣秘書丞審刑詳議官梁適。』又問:『卿是那箇梁家?』適對曰:『先臣祖顥,先臣父固,俱中甲科,獨臣不肖,於張唐卿牓行間及第。』上曰:『怪卿面貌酷肖梁固。』又他日,上殿對罷,適抱笏俯躬奏曰:『向蒙陛下金口親諭,臣面貌類先臣,伏念先臣祖父頃事太宗真宗,皆祥符之前,不知陛下以何知之?』上曰:『天章閣有名臣頭子,朕觀之甚熟。』適因下殿謝,音儀堂堂,上頗愛之,有用之之意。一旦中書進擬除一臣僚為益漕,凡進,孰例更無改批,但紙尾書可而已,忽持批之『差梁適』。未幾,又除脩記注,以合格臣僚進之,復批梁適。自後知制誥,至翰林學士,除目凡上,皆批於公,由秘丞至台輔,不十年。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三。】

  ○石元懿

  石元懿熙載,西洛人,家貧游學,事母以孝聞。嵩陽道中遇一叟,熟視之,稽顙曰:『真太平良弼也。吾幼為唐相房玄齡檢書蒼頭,公酷似房公。』囑之曰:『見子事契相投者,即真主也,善事之。』語既訖即滅。後國初,太宗建太寧軍節,公謁之,傾意投,為掌書記, 【 玉壺有『游從觴詠』四字。】 情禮深厚。公長於太宗,間侍樽俎,常以兄呼之,然亦得事上之體,不諂不瀆,故免數 【 入聲】 斯之辱。迨踐祚,七年為右僕射平章事,卒,太宗幸其第,臨喪哭之哀。謂近侍曰:『石某以純正事朕,自府幕至台席,朕窺之無纖瑕纇,方此委用,朕不幸也。』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三。】

  ○戴恩

  戴恩為御龍弓箭直都虞候,一日,西蜀進青龍城道觀長壽仙人圖,其本吳道玄之迹。太宗閱之,酷肖戴恩,又恐所見有殊,亟召數班軍校近侍內臣遍示之,曰:『汝輩且道此圖似何人。』羣 【 玉壺有『口』字。】 合奏曰:『似戴恩。』上笑而異之,因是擢用,後至建寧遠軍節,舉朝止呼『戴長壽』。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四。】

  ○邢尚書

  邢尚書昺,曹州田家子,深曉播殖。真宗每雨雪不時,憂形于色,責曰:『官所定雨澤豐凶之兆,多或不中。』昺因進耒耜歲占三卷,大有稽驗,皆牧童村老,歲月於畎畝間揣占得。咸平二 【 玉壺作『三』。】 年,置經筵侍讀,首命公為之。昺初應五經,庭試日,升殿講『師』、『比』二卦,取羣經發題。太宗嘉其精博,擢九經第一。真宗晚年,多召於禁寢,從容延對。忽一日,見公衰甚,御袖掩目泫然曰:『宮邸舊僚,淪謝殆盡,存者惟卿爾。』遽密賚銀千兩、繒千疋。昺康裕無恙,果非久感疾,將易簀,車駕臨問,公拖紳整巾,歷敍遭際,上為之流涕。既終,又為之臨喪,惟將相喪疾,方有此幸。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五。】

  ○竇偁諫議

  竇偁為晉府賓佐,後至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。僖起居郎,儼文甚高,皆有集在秘閣。偁亦有文,為晉府記室。賈琰為判官,每諸王宗室宴集,琰必怡聲下氣,動息褒讚,誚辭捷給,偁叱之曰:『賈氏子,何巧言令色之甚?獨不懼於心邪!』太宗甚怒,白太祖,斥出為經州節判。後即位,思之,召為樞密直學士,數月參政,中謝語之曰:『汝知何以及此?』偁曰:『陛下以臣往年霸府遭逢所至耳。』上曰:『不然,以卿嘗面折賈琰,故任卿左右,思聞直言耳。』 【 見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李文正

  至道元年燈夕,太宗御樓,時李文正昉以司空致仕於家,上亟以安輿就其宅召至,賜坐於御樓 【 玉壺作『榻』。】 之側,敷對明爽,精力康勁。上親酌御樽飲之,選餚核之精者賜焉。謂近侍曰:『昉可謂善人君子也,事朕兩入中書,未嘗有傷人害物之事,宜其今日所享也。』又從容語及平日藩邸唱和之事。公遽離席,歷歷口誦御詩七十餘篇,一句不遺。上謂曰:『何記之精耶?』公奏曰:『言不敢妄。臣自得謝,每晨起盥櫛,坐於道室,焚香誦詩,每一詩日誦一遍,間或卻誦道佛書。』上喜曰:『朕亦以卿詩別笥貯之,每愛卿翰墨也。楷字,老來筆力在否?』公對曰:『臣素不善書,皆豚犬宗訥所寫爾。』上即令以六品正官與之,遂除國子監丞。 【 見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唐質肅

  潭州一巨賈,私藏蚌胎,為關吏所搜,盡籍之,皆南海明珠蚌胎也。在仕無不垂涎而愛之,太守而下,輕其估,悉自售焉。唐質肅公介時以言事謫潭倅,分珠獄發,奏方入,仁宗預料,謂近侍曰:『唐介必不肯買。』案具,奏覆,上覽之,果然。真所謂知臣莫若君也。

  ○趙韓王

  太祖時,趙韓王普為相,車駕因出,忽幸其第。時兩浙錢俶方遣使致書,及海物十瓶於韓王,在左廡下,會車駕至,倉卒出迎,不及屏也。上顧見,問何物,韓王以實對。上曰:『此海物必佳。』即命啟之,皆滿貯瓜子金也。韓王皇恐,頓首謝曰:『臣未發書,實不知;若知之,當奏聞而卻之。』上笑曰:『但取之無慮。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耳。』因命韓王謝而受之,韓王東京宅,皆用此金所修也。 【 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三。又卷一已引此條,注『出事實』,文全同,僅無『因命韓王』以下二十字。】

  又

  太祖初登極時,杜太后尚康寧,常與上議軍國事,猶呼趙普為書記。嘗撫勞之,曰:『趙書記且為盡心,吾兒未更事也。』太祖寵待趙韓王如左右手,御史中丞雷德驤劾奏普強市人第宅,聚斂財賄,上怒叱之,曰:『鼎鐺尚有耳,汝不聞趙普吾之社稷臣乎?』命左右曳於庭數匝,徐使復冠,召升殿,曰:『今後不宜爾,且赦汝,勿令外人知也。』

  ○王光祿

  光祿卿王濟,刑部詳覆官,屢上封章。是時,道置提舉茶鹽酒稅一官,朝廷因令訪察民間事,吏之能否,甚重其選。會京西道闕官,太宗問左右,刑部有好言者,為誰?左右以濟對,上即以授之。

  ○寇員外

  太宗時,寇準為員外郎,忤上旨,拂衣起,欲入禁中,準手引上衣,令復坐,決其事,然後退,上由是嘉之。太宗器重準,嘗曰:『朕得寇準,猶唐文皇之得魏鄭公也。』準為虞部員外郎,言事召對稱旨。太宗謂宰相曰:『朕欲擢用寇準,當授以何官?』宰相請用為開封府推官,上怒曰:『此官豈所以待準者邪?』宰相請用為樞密直學士,上沉思良久,曰:『且使為此官可也。』 【 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二。】

  ○李尚書

  李穆,字孟雍,陽武人,幼沉謹,恩 【 明抄本作『忠』。涑水作『溫』。】 厚好學,聞酸棗王昭素先生善易,往師之。昭素喜其開敏,謂人曰:『觀李生材能器度,佗日必為卿相。』昭素先時著易論三十三篇,秘不傳人,至是盡以授穆,穆由是知名,舉進士,翰林學士徐台符知貢舉,擢之上第,除郢州軍事判官,遷汝州防禦判官。周世宗即位,求文學之士,或薦穆,擢拜右拾遺。太祖登極,遷殿中侍御史,屢奉使偽國。平蜀之初,通判洋州,又通判陝州,坐有罪,復免一官。久之,召為中允,尋以左拾遺知制誥。太宗即位,累遷至中書舍人,宰相盧多遜得罪,穆與坐以同年登進士第,降授司封員外郎。上惜其材,尋命之考校貢院。及御試進士,上見其顏色憔悴,憐之,復以為中書舍人,職任皆如故。尋命知開封府事,有能名,遂擢參知政事。穆性至孝,母病累年,惡暑而畏風,穆身扶侍起居,能適其志,或通夕不寐,未嘗有倦惰之色。母卒,哀毀過人,朝命起復,固辭,不得已視事,然終不飲酒食肉,未終喪而卒,年五十七。上甚惜之,謂宰相曰:『李穆,國之良臣,奄爾淪沒,非穆之不幸,乃國之不幸也。』贈工部尚書。 【 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二。】

  ○馮元 孫奭

  馮 【 涑水上有『伯京曰』三字。】 元、孫奭, 【 涑水有『俱』字。】 以儒素稱, 【 涑水有『馮進士奭』四字。】 諸科及第,數上 【 涑水作『奭數上疏』。】 直諫。真宗末,侍東宮。天聖初,皆為侍講勸學。十年,奭固請去不已, 【 涑水作『奭因請老,詔不許,奭請不已』。】 乃遷 【 原作『選』,據明抄本及涑水改。】 禮部尚書,知兗州。上宴太清樓下以餞之,已詔兩制三館餞於秘閣,奭辭以亟行,詔遷追餞席 【 『追餞』二字明抄本作『遷』。『席』原誤作『庶』,據明抄本及涑水改。】 於瑞聖園。先是,言 【 明抄本作『宴』。】 兩制者,中丞不預。王隨時為中丞,恥之,曰:『朝廷盛事也,吾不可以不預。』上疏請行,詔許之。上又賜御書以寵之,卒於兗州。元性微吝,判國子監公讌,自以其家所賜酒充事,而取其直以歸,以 【 涑水『以』上有『人』字。】 此少之。無子,死之日,家貲鉅萬。 【 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四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六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七

  君臣知遇(二)

  ◆君臣知遇(二)

  王元之

  杜文正

  楊礪

  董遵誨

  种放

  張乖崖

  張文定

  柳仲塗

  袁廓

  錢俶

  呂文惠

  趙稹

  晏元獻

  晁逈

  王文正

  禮遇詞臣

  御書碑額

  ○王元之

  王元之嘗草李繼遷制,繼遷送馬五十匹潤筆,公卻之。後守永陽,閩人鄭褒有文行,徒步謁公,及還,公買一馬遺之。或謗其虧價者,太宗曰:『彼能卻繼遷五十匹,顧肯虧一匹馬價耶?』 【 見澠水燕談。】

  二

  王禹偁,濮州 【 涑水及宋史並作『濟州』。】 人,生十餘歲,能屬文。太平興國八年,進士及第,補成武主簿,改大理評事,知長州縣。太宗方獎拔文士,聞其名,召拜右拾遺,直史館,賜緋。故事:賜緋者,給銀帶,上特命以文犀帶賜之。禹偁獻端拱箴以為戒,尋以左司諫知制誥,上嘗稱之,曰:『王禹偁文章,當今天下獨步。』判大理寺,散騎常侍徐鉉為妖巫道安所誣,謫官,禹偁上疏訟之,請反坐尼罪,由是貶商州團練副使,無祿,種蔬自給,徙解州團練副使。上思其才,復召為左正言,仍命宰相以剛直不容物戒之。真宗初即位,召王禹偁於揚州,復知制誥,修太宗實錄。執政疑禹偁輕重其間,落職,出知黃州。州境有二虎鬬,食其一。冬雷,羣雞夜鳴,禹偁上疏引洪範陳戒,且自劾。上以問司天官,對以守臣任其咎,上乃命移知蘄州。尋召還朝,禹偁已卒。

  三

  太宗時,禹偁為翰林學士,嘗草繼遷制,送馬五十疋以備濡潤,禹偁以書不如式,卻之。及出守滁州,閩人鄭褒徒步謁,禹偁愛其儒雅,及別,為買一馬。或言買馬虧價者,太宗曰:『彼能卻繼遷五十馬,顧肯虧此價哉?』禹偁之卒,諫議大夫戚綸誄曰:『事上不曲邪,居下不諂佞,見善若己有,嫉惡過仇讎。』世以為知言。祥符中,真宗觀書龍圖閣,得禹偁章奏,嘆美切直,因訪其後,宰相稱其子嘉言以進士第為江都尉,即召對,擢大理評事。 【 並涑水紀聞。】

  四

  王元之在翰林,太宗恩遇極厚,嘗侍宴瓊林,獨召至御榻顧問。帝語宰臣曰:『王某文章,獨步當代,異日垂名不朽。』故元之有詩云:『瓊林侍遊宴,金口獨褒揚。』 【 見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杜文正

  真宗重禮杜鎬。鎬直龍圖閣,上嘗因沐浴罷,飲上尊酒,封其餘,遣使賜鎬於閣下。鎬素不飲,得賜,喜,飲之至盡,因動舊疾,忽僵不知人。上聞之,驚,步行出至閣下,自調藥飲之,仍詔其子津入侍疾。少頃,鎬稍蘇,見至尊在,欲起,上撫令臥,鎬疾平,然後入宮。方鎬疾亟時,上深自咎責,為由己賜酒致鎬疾也。

  ○楊礪

  真宗判開封府,楊礪為府寮,及登儲貳,因為東宮官。即位,為樞密副使。病甚,真宗幸其第問疾,所居在隘巷中,輦不能進。左右請還,上不許,因降輦步至其第,存勞甚至。

  二

  楊礪,太祖建隆初狀元及第。在開封府,真宗問礪何年及第,礪唯唯不對,真宗退問左右,然後知之,自悔失問。礪不以科名自伐,由是重之。 【 並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董遵誨

  董遵誨父宗本,嘗為隨州將,太祖微時,往依宗本,令與遵誨游。常共臂鷹逐兎,小不如意,為遵誨所辱,太祖遂辭去,宗本固留,厚給遣之。即位之初,訪求遵誨,遵誨欲自殺,其妻止之,曰:『等死,亦未晚耳。萬乘之主,豈念舊惡?將因禍致福,豈可測哉?』遵誨感其言,幅巾見於便殿,叩頭請死。上笑曰:『汝昔日豪蕩太過,我方將任汝事。』即命左右掖起,賜冠帶,設食案,賜食上前。語及舊故歡笑,以為通遠軍使,專委一面之事,市租悉以給軍用,不藉於有司。每歲賜予無數,幕府許自辟署,選精甲數千人,隸麾下,不復更代。隔歲以春夏令歸,營省妻子。遵誨至,申嚴邊候,鎮撫蕃部,號令如一,戎族之強盛者,倚為腹心,有謀為寇者,必立以告,發所部襲之,剪滅無譙類。凡再出師,大克捷,党項諸羌,畏威惕息。養馬數千匹,擇其良以入貢,親僕數百人,皆厚給衣食,日夕馳射畋獵,擊鞠呼盧,飲食作鼓吹為樂。羌中動靜,即時知之,朝廷不復西顧。歲時,其親表押馬來獻,上必召問遵誨晨夕所為,擊節大喜曰:『是能快活也。』多解服御衣物珠貝珍異以為賜,遵誨捧之,未嘗不泣下。三數歲一來朝,賜食御前,笑語移晷,賜御膳羊,上樽酒,皆五百數,金帛累萬,復遣去,終太祖朝,不易其任。末年,稍遷羅州刺史,有判官者,因朝廷訪利害,上言通遠軍養兵,每歲轉運使調發內地錢粟,勞費民力,本軍關榷之入,自可市糴給用。上遣錄判官所奏,下本軍,及申約外,計凡歲調如故,不得竊議市租,徙判官於佗郡。遵誨感激流涕,左右皆泣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种放

  真宗優禮种放,近世無比。一日,登龍圖閣,放從行,真宗垂手援放臂上,以顧近臣曰:『昔明皇優待李白,御手調羹,今朕以手援放登閣,厚賢之禮,無愧前代矣。』故蔣穎叔薦放姪孫誼云:『放早以逸民,被遇章聖,有握手登樓之眷。』真宗屢欲大用,放固辭,乃止,惜哉!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張乖崖

  乖崖公曰:『吾河曲一書生爾,猥自出身,遭逢聖主。』太平興國中,進士及第,屢親民政,自太常博士,罷荊湖北路轉運使。入覲時,太宗皇帝御長春殿,召對數刻,上曰:『卿奏事精審可信。』特賜金紫,除虞部郎中,旋授樞密直學士,知益州。面奉聖旨:『西川經賊後,民頗傷殘,不聊生,卿去到後,可便宜行事,欽哉!』君不疑臣,委任至重,乃感恩泣下。到川後,奉詔條之外,事有大可革者,奏後始行。其有從權而合義者,先行後奏,上悉允之,故得展微効,立功名,誠由上信不疑,下讒不入。 【 見忠定公語錄。】

  二

  忠定公為御史中丞,一日,於行香所,宰相張齊賢呼參知政事溫仲舒為鄉弟,及他語,鄙甚。 【 錢希白所撰公墓誌云:彈執政之失錯辭者是。】 公以非所宜言,失大臣體,遂彈奏之。齊賢深以為恨,後於上前短公曰:『張詠本無文,凡有申奏,皆婚家王禹偁代為之。』禹偁前在翰林,作齊賢罷相麻詞,其辭醜詆。及再入中書,禹偁亦再知制誥,故兩欲中傷之。公聞,自辨曰:『臣苦心文學,搢紳莫不知。齊賢以臣假手於人,是掩上之明,誣臣以非罪也。』上曰:『卿平生著述幾多,可進來。』公遂以所著進,上閱於龍圖閣,未竟,賜坐。上曰:『今日暑甚。』顧黃門於御几取常所執紅綃金龍扇賜公,且稱文善。公起再拜,乃納扇於几,上曰:『便以賜卿,美今日獻文事。』

 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張文定

  太祖幸西都肆赦。張文定公齊賢時以布衣獻策,太祖召至便坐,令面陳其事。文定以手畫地,條陳十策,內四說稱旨,文定堅執其六說皆善,太祖怒,令武士拽出。及車駕還京,語太宗曰:『我幸西都,唯得一張齊賢耳。我不欲爵之以官,異時汝可收之,使輔汝為相也。』至太宗初即位,放進士榜,必欲置於高等,而有司偶失,掄選 【 明抄本有『在』字。】 第三甲之末,太宗不悅。及注官,有旨一榜盡與京官通判。文定釋褐將作監丞,通判衡州,不 【 東軒脫『不』字。】 十年,果作相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柳仲塗

  柳開知潤州,有監兵錢供奉者,亦忠懿之近屬也。乃父方奉朝請,在京師,開乘間來謁,造其書閣,見壁有繪婦人像甚美,詰以誰氏,監兵對曰:『某之女弟也,既笄矣。』柳喜曰:『開喪偶已踰期,願取為繼室。』錢曰:『俟白家君,敢議姻事。』柳曰:『以開之材學,不辱于錢氏之門。』遂強委禽焉,不旬日而遂成禮。錢不之敢拒,走介白其父,乞上殿面訴柳開,劫取臣女。仁宗問曰:『卿識柳開否?』曰:『不識。』上曰:『真奇傑之士也。卿家可謂得嘉婿矣。吾為卿媒,可乎?』錢父不敢再言,但拜謝而退。 【 見倦遊雜錄。】

  ○袁廓

  袁廓,梓潼人,敢大言,太祖奇之。太祖即位,遷殿中丞,掌市征,歲中增緡錢數萬,特賜錢百萬。會錢俶納土,詔廓按行府庫倉廩,所至公宴,令別席而坐以寵之。

  ○錢俶

  錢俶,太宗即位來朝,宴後苑,泛舟池中。太宗親酌酒以賜俶,俶跪而飲。每貢乘輿服物器玩,制作精妙。遣使脩貢,必羅于庭,焚香再拜。 【 並見范蜀公蒙求。】

  ○呂文惠

  呂文惠公端使高麗,遇風濤,恍懼間,檣折,舟人大恐,公恬然,讀書若在齋閤時。首台呂文穆相蒙正告老甚切,上宴後苑,作釣魚詩,獨賜公斷章云:『欲餌金鈎深未到,磻溪須問釣魚人。』以首宰屬公,公和進云:『愚臣鈎直難堪用,宜問濠梁結網人。』文穆得謝,果冠台席。 【 見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趙稹

  趙稹,字仲微,單父人。登進士第,累為兵部員外郎,益州路轉運使。真宗謂曰:『遠方之事,朕皆欲聞,一一奏來,朕當為卿行之。』故稹至蜀,奏利害最詳。及後,益州闕守,乃自三司鹽鐵副使,授諫議大夫、集賢院學士、知益州。天聖中,以工部侍郎知并州,廻,上殿奏事,上曰:『先帝時,嘗詔益州市錦六千匹,時有姓趙者知州,止市千匹,還是卿否?』稹曰:『是。』上曰:『卿如此恤民,誠是至公。嘗聞先帝言,卿朴厚可任。』未幾,為刑部侍郎、樞密副使,以先帝所委臣故也。 【 見本朝名臣傳。】

  ○晏元獻

  晏元獻公為童子時,張文節薦之於朝廷,召至闕下,適值御試進士,便令公就試題,曰:『臣十日前,已作此賦,有賦草尚在,乞別命題。』上極愛其不隱。及為館職,時天下無事,許臣寮擇勝燕飲,當時侍從文館士大夫,各為燕集,以至市樓酒肆,往往皆供帳為遊息之地。公是時貧甚,不能出,獨家居,與昆弟講習。一日選東宮官,忽自中批除晏殊,執政莫諭所因。次日進覆,上諭之曰:『近聞館閣臣寮,無不嬉遊燕賞,彌日繼夕。惟殊杜門與兄弟讀書,如此謹厚,正可為東宮官。』公既受命得對,上面諭除授之意,公語言質野,則曰:『臣非不樂燕遊者,直以貧,無可為之具。臣若有錢,亦須往,但無錢,不能出耳。』上益嘉其誠實,知事君體,眷注日深,仁宗卒至大用。 【 見筆談。】

  ○晁逈

  大中祥符元年冬,行升中之禮,駐蹕岱宗。晁逈當草赦書之詞,例先進呈裁定。准舊儀,學士當直日,或遇宣召,即繫鞋以赴,上戴帽子見之。逈自忖度,今皇上以封祀大禮,方在致齋之中,必加嚴肅,不同常時,乃盛服秉笏造行宮門。有中使入奏,俄出報云:『上適問之,聞學士穿執,遽起入內矣,可止此祗伺。』暨中使復入,逈佇立移晷,中使來召,引至幄次,而上已改御巾幘而坐。起居訖,升詣帝所,望之儼然,即之也溫,進呈詞稿,省覽稱善,怡顏撫問,有加常等。既而賜坐,令飲茶而退。 【 『茶』字注解云:春藏葉,可以為飲。古人詩云:『或吟詩一章,或飲茶一甌。』】 因思古之帝王,優禮節行之臣,不冠不見,則有之矣。內愧孱瑣,何以當聖君體貌之重乎?茲惟先皇帝恭己待士之德,發自於清衷而然也。

  二

  大中祥符、天禧之間 【 忘其年月】 ,暮春之月,閤門傳宣布告,令赴池苑游宴之會。法從既集,俄而陰雲興,密雨降,有詔罷後苑之游。上賜宴飲,上御承明殿,面北而坐,預侍坐者翼列如儀。既而執事之臣,捧金盤進名花,有牡丹重沓千房者,并諸奇花,首置御坐前,餘皆散布諸臣彫俎之上。內臣先供奉至尊,戴御花,以及親賢宰執亦如之,以次諸臣,皆自戴焉。上忽乃眷西顧,宣言曰:『與學士戴花。』 【 內庭侍從,惟學士多不名呼。】 俄有中使數人遽至,與逈及一二同僚戴之,觀者無不竦動也。前代加寵詞臣,有以寶裝方丈賜食於前,則嘗聞之矣。豈謂親承日月之照,待以王公之禮,何幸會之深歟!

  三

  大中祥符、天禧之間 【 忘其年月日】 ,逈當宿直,方甲夜,奉召赴內東門,上御面東閤子坐。起居訖,升進次,宣索坐物,執事者疊青墩於御坐之東北隅,方命坐,而上語及,遽起側立以聽焉。示諭令草詔, 【 今忘其所詔之事。】 恭受宸旨畢,命復坐,飲茶而退。卻行纔踰閾,上宣言曰:『將蠟燭與學士照路。』俄有中使就御前拔取列置密炬之一,其圍徑甚大,中使執之前引,出內東門,付於本院引接人吏。古之賜金蓮燭,其若是乎?上周知故事,善視邇臣,多此類也。 【 並金坡遺事。】

  ○王文正

  上宣諭曰:『朕尹京日,卿弟旭宰屬邑,有廉幹之稱,可委以繁使。』公對曰:『臣待罪宰府,恐公議非便。』上曰:『前代父子兄弟,並處貴位者多,不可以卿故,滯其才。』公曰:『今省府迺士人要職,若於平進遷擢,又得孤寒者一人。臣弟陛下知名,望它日出於宸衷,且乞一閑局。』遂判吏部南曹。公歸,喜語弟曰:『上知爾之才,必有任使。』而終不言所得之旨,翌日被命乃知。銓管人引對,上見公弟,賜與緋魚,公因對敍感,上曰:『不知尚著綠,朕失照管。』

  二

  王沂公曾、張文節知白、陳彭年,參預政事,因白公,曾等拔擢至此,亦公之力,然願有裨補。公曰:『願聞其說。』沂公等曰:『每奏事,其間亦有不經上覽,公但批旨奉行,恐人言之,以為不可。』公遜謝而已。一日奏對,公退,諸公留身,上已驚曰:『有何事,不與王某同來?』諸公以前說聞於上,上曰:『誰所行?』諸公曰:『皆公。』上曰:『王某在朕左右多年,朕察之無毫髮之私。自東封後,朕諭王某,令小事可一面奉行,卿等當謹奉之。』退而謝於公曰:『上之委遇,非曾等所知也。』公曰:『向蒙諭及,不可自言曾得上旨,今後更賴諸公規益。』文正公每休暇,多與二府往還,萊公出鎮,會宿私第,翌朝,上顧公曰:『昨日知有客甚歡,朝廷無事,大臣和睦,誠可喜也。』

  三

  上宣示公曰:『聞卿居第甚陋,朕密令計之,官為修營,其間更繫卿意增損之。』公頓首曰:『臣所居,乃先父舊廬,當日止庇風雨,臣今葺過已甚矣,每思先父,常有愧色,豈更煩朝廷?』上再三諭之,公力辭,乃止。 【 並見名臣遺事。】

  ○禮遇詞臣

  真宗好文,待遇學士尤重,王欽若召見最頻,其後晁逈、李宗諤、陳彭年、王曾、李維數人,皆被恩遇。惟演再入院,天禧四年間,屢蒙召對,或龍圖閣、滋福殿、承明殿,洎宣和門之北閤子,皆從容賜坐,移刻而出,其言議及奏對,此略而不書。又常令中使密至院門,詢吏云:『今日誰直?』然後召之。 【 見金坡遺事。】

  ○御書碑額

  仁宗天縱多能,尤精書學,凡宮殿門觀,多帝飛白題榜,勳賢神道,率賜篆螭首。王曾之碑曰『旌賢』,寇準曰『旌忠』,李迪曰『遺直』,晏殊曰『舊學』,丁度曰『崇儒』,王旦曰『全德元老』,文彥博父均曰『教忠積慶』,李用和曰『親賢』,范仲淹曰『褒賢』,曹利用曰『旌功』,呂夷簡曰『懷忠』,張士遜曰『舊德』,狄青曰『旌忠元勳』,其餘不可悉紀。或云:初,王子融守河中,模唐明皇題裴耀卿碑額獻之,仁宗乃賜文正碑曰『旌賢』。大臣碑額賜篆,蓋始於此。其後英廟、神考,亦屢有賜者。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七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八

  名臣事迹(一)

  ◆名臣事迹(一)

  韓魏公

  司馬文正

  孫威敏

  陳文惠公

  王沔

  陶尚書

  王荊公

  富文忠

  向文簡

  梅聖俞

  呂文穆

  燕王元儼

  陳堯叟

  李文靖

  ○韓魏公

  韓魏公以元勳舊德,夷夏具瞻。熙寧中,留守北都,遼使每過境,必先戒其下曰:『韓丞相在此,無得過有須索。』遼使與京尹書,故事,紙尾止押字,至是,悉書名,其為遼人尊畏如此。每使至其國,必問侍中安否。其後,公子忠彥奉使遼,遼主問嘗使中國者曰:『國使類丞相否?』或曰:『類。』即命工圖之。

  二

  韓魏公在相府時,家有女樂二十餘輩,及崔夫人亡,一日盡厚遣之。同列多勸且留,以為暮年歡,公曰:『所樂能幾何?而常令人心勞,孰若吾簡靜而樂也?』識者以謂過人遠矣。公舊有德於關中,秦人愛之。後子華自丞相出宣撫,秦之父老有遠來觀於道傍,乃愕然相謂曰:『吾以謂韓公,乃非也。』於是相引以去。虜人每見漢使,必起立致恭以問曰:『韓公安否?今在何處?』次問文、富二老,亦以公,或以名而已。公鎮大名四年,虜使每涉林清縣,即戒其下曰:『此韓侍中境內,慎勿亂需索,以辱我也。』又嘗有使曰:『我在國中,想望韓公名,今幸至此,如何得見?』故事,惟通攝少尹與之相見而已,留守不出也。又嘗有喻其下者曰:『獻侍中馬,須擇好者來。』既而不如旨,怒曰:『此豈比它處,敢爾不加意?』遂笞其人,易其馬。

  三

  治平中,夏國泛使至,將以十事聞, 【 『聞』,澠錄作『聞於天子』。】 朝廷未知其何事也。時太常少卿祝諮主館伴,既受命,先見樞府,已而見丞相,韓魏公曰:『樞密何語?』曰:『樞府云:「若使人議及十事,第云:『受命,館伴不敢輒及邊事。』」』公笑曰:『豈有止主飲食,而不及他語耶?』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:『彼及某事,則以某辭對。辨其事,則以某辭折。』祝唯唯而退,及宴,使者果及十事,凡八事正中公所科,祝如所教答之,夏人聳伏。祝常以謂,魏公真賢相,非他人可及也。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四

  韓忠獻公神道碑,神宗御製也。中云:『薨前一夕,有大星殞于園中,櫪馬皆鳴。』又曰:『公奉詔立皇子句。被顧命立英宗為皇帝句。立朕以承祖宗之序。可謂定冊元勳之臣。』後銘其碑曰:『公行不歸,中夕是悼,尚想公儀,淚落苑草。』復御篆十字,填金以冠其額曰:『兩朝顧命定策元勳之碑。』 【 歸田錄。】

  五

  皇祐五年,韓魏公拜武康軍節度使,經略河東,時公在定五年矣。將行,定人爭欲遮留公,使不得出,公聞之,一日偽遊眾春園,陰欲由他道去。民初不知,至日晡,始悟,奔走宿於北門,門不得闔。寮屬相與設祖于道,鈐轄郝質,壯勇士也,首感泣大慟,聲徹于外,官吏皆泣下,既而道路士庶,哭聲動原野。

  六

  北嶽祠在州之曲陽縣,歲久不葺,守臣奉祠,與執事者升降於頹簷壞廡間,公以為慢神,莫斯為甚,迺完廟宇,煥然一新。每雨雪不時降,公即走僚屬禱于祠下,而神必應之。時北道荐饑,定獨屢豐,故嘗有詩曰:『靈嶽祠官尚未迴,六花隨禱下瓊瑰。』其後公改帥并門,又嘗題于廟云:『每時有水旱,必致禱祠下,無不響答,故枉道,即靈居以謝。』 【 並見魏王別錄。】

  七

  韓侍中薨,差內臣張都知督葬事,玄堂甃以石,一切用度,皆出于宮。上自撰墓碑,題其額曰:『兩朝顧命定冊元勳之碑。』明年,曾侍中薨,上題其墓碑額曰:『兩朝顧命贊冊亞勳之碑。』 【 倦遊錄。】

  八

  熙寧初,公在咸秦,平涼經略使蔡挺建議,欲城白塔,公許之。及本路兵馬夫丁既興,而虜騎亦至塞下,挺恐兵敗而事不濟,且己任其罪,乃走使京師,具事勢如此,及其可憂之狀,請命於朝廷。朝廷惟責公以不當增修保障,致一路溝城懼於奔衝,而不知始建謀者,挺也。公亦不自辨明,洎城成,無事,公復奏挺之功,而乞加獎諭焉。公鎮大名,魏之牒訴甚劇,而事無大小,公親視之,雖在疾病不出,亦許通問請命,而就決於臥內。人或以公任勞事過多,勉其略於總劾,委於佐屬,而少自便安。公曰:『兩詞在官,人之大事或生或死,或予或奪,至此一言而決,吾何敢略也?吾恐有所不盡,而未嘗輙敢有以略也。况其可以委之人乎?』公當政府十有餘年,贊輔三朝,黜陟羣材,其入踐臺省,外總方鎮,出於門下者過半矣。然其知恩感義於公者幾稀,人或以此為說,公曰:『吾以至公之道薦人,而不求人知。以至公之道責人,而不避人怨。但無愧於天地,豈復要於人心也?』

  九

  慶曆八年,大水,歲饑,流民滿道,公大發倉廩,募人入粟,分命官吏設飰粥以食民,公日往案視,遠近歸之者不可勝數。明年,皆給路糧遣歸。優詔褒美,其略曰:『河北都轉運司奏,去年河北艱食,人戶流亡,卿多方擘畫,全活人命及七百萬,並歸本業,蓋是卿用心拯救,朕甚嘉之。』 【 並見魏王別錄。】

  ○司馬文正

  司馬文正公以高才全德,大得中外之望,士大夫識與不識,稱之曰:『君實。』下至閭閻畎畝,匹夫匹婦,莫不能道。司馬公之退十有餘年,而天下之人,日冀其復用於朝。熙寧末,余夜宿青州北淄河馬鋪,晨起北行,見村民百餘,讙呼踴躍,自北而南,余驚問之,皆曰:『人傳司馬為宰相矣。』余以雖出於野人妄傳,亦其情之所素欲也。故蘇子瞻為公獨樂園詩曰:『先生獨何事?四海望陶冶。童兒誦君實,走卒知司馬。』蓋紀實也。 【 出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孫威敏

  皇祐末,契丹使請觀太廟樂,仁宗以問宰相,對曰:『恐非祠享,不可習也。』樞密副使孫威敏公沔曰:『當以禮折之,請謂使者曰:「廟樂之作,皆本朝所以歌詠祖宗功德也,豈他國可用耶?使人如能留助吾祭,乃可以觀之。」』仁宗從其議,使者不敢復請。

  ○陳文惠公

  陳文惠公將終前一日,自為墓誌曰:『宋有 【 明抄本作『有宋』。】 潁川先生堯佐,字希元,道號知餘子。壽八十二,不為夭。官一品,不為賤。使相納祿,不為辱。三者粗備,歸息于先秦國公、燕國太夫人、仲兄丞相棲神之域,吾何恨焉。』 【 並涑水紀聞。上兩條今見澠水燕談錄卷二。】

  ○王沔

  王沔,字楚望,端拱初參大政,敏於裁斷。時趙韓王罷政出洛,呂文穆公蒙正寬厚,自任中書,多決於沔。舊例,丞相待漏於廬,燃巨燭尺盡始 【 原作『殆』,據活字本及玉壺改。】 曉,將入朝,尚有留按遣決未盡。沔當漏舍,止燃數寸,事都訖,猶徘徊笑談方曉。上每試舉人,多令公讀試卷,素善讀書,縱文格下者,能抑揚高下,迎其辭而讀之,聽者無厭。經讀者高選,舉子嘗 【 玉壺作『當』。】 納卷,祝之曰:『得王楚望讀之,幸也。』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八。】

  ○陶尚書

  陶尚書穀為學士,嘗晚召對,太祖御便殿,陶至,望見上,將前而復卻者數四,左右催宣甚急,穀終彷徨不進。太祖笑曰:『此措大索事分。』顧左右取袍帶來,上已束帶,穀遽趨入。 【 並歸田錄。】

  ○王荊公

  王丞相嘗云:『自議新法, 【 謂青苗、免役、更改法令等。】 始終言可行者,曾布也。言不可行者,司馬光也。餘皆前叛後附,或出或入。』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二

  王荊公再為相,承黨人之後,平日肘腋盡去,而在者已不可信,可信者又才不足以任事。平日唯與子雱謀議,而雱又死,知道之難行也,於是慨然復求罷去,遂以使相再鎮金陵。未幾,納節求閑地,久之,得會靈觀使,居於金陵。一日,豫國夫人之弟吳生者,謁荊公,寓止於佛寺行香廳。會同天節建道場,府僚當會於所謂行香廳,太守葉均使人白遣吳生,吳生不肯遷。洎行香畢,大會於其廳,而吳生於屏後慢駡不止。葉均俛首不聽,而轉運毛抗、判官李琮大不平之,牒州令取問。州遣二皁持牒逮吳生,吳生奔荊公家以自匿,荊公初未知其事也。頃之,二皁至門下,云:『捕人』,而諠忿于庭,荊公偶出見之,猶紛紜不已,公叱二皁去。葉均聞之,遂杖二皁,而與毛抗、李琮皆詣荊公謝,以公皁生疏,失於戒束。荊公唯唯不答,而豫國夫人於屏後叱均、抗等曰:『相公罷政,門下之人解體者十七八,然亦無敢捕吾親屬于庭者。汝等乃敢爾耶?』均等趍出,會中使撫問適至,而聞爭廳事。中使回日,首以此奏聞。於是葉均、毛抗、李琮皆罷,而以呂嘉問 【 原作『聞』,據明抄本及東軒並宋史改。】 為守。又除王安上提點江東刑獄,俾遷治所於金陵。

  三

  熙寧庚戌冬,荊公自參知政事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、史館大學士。是日,百官造門奔賀者無慮數百人,荊公以未謝,皆不見之,獨與余坐西廡之小閣。荊公語次,忽顰蹙久之,取筆書窗曰:『霜筠雪竹鍾山寺,投老歸歟寄此生。』放筆揖余入。後三年,公罷相知金陵。明年,復拜昭文舘大學士。又明年,再出判金陵,遂納節辭平章事。又乞宮觀,久之,得會靈觀使,遂築一第於白門外。元豐癸丑春,余謁公於第,公遽邀余同遊鍾山,憩法雲寺,偶坐於僧房,余因為公道平昔之事,及誦書窗之詩,公憮然曰:『有是乎?』微笑而已。 【 並筆錄。】

  ○富文忠

  慶曆末,富文忠公鎮青州,會河决商胡,北方大水,流民坌入京東。公所勸撫八州之民,出粟以助賑給,各因坊村,擇寺廟及公私空舍,又因山崖為窟室,以處流離。擇寄居官無職事者,各給以俸,即民所贅聚,藉而授券,以時給之,器物薪芻,無不完具。不幸死者,為叢塚收瘞,自為文,遣使祭之。明年夏,大稔,計其道里,資遣還業。八州之間,所全活者,無慮五十餘萬人,其募為兵者,又萬餘人。仁宗嘉之,拜公禮部侍郎,公曰:『恤災賑乏,官職也。』卒辭不受。 【 見澠水燕談。】

  二

  富公弼忠厚正直,出於天性,始終一節。故富公之使北也,朝廷以三書與之,其一增物二十萬,其一增十萬,其一以公主妻梁王。使與虜約曰:『能為我令元昊稱臣納款,我歲增二十萬物。不能者,歲增十萬。』虜曰:『元昊稱臣納款,我頤指之勞耳。汝當以二十萬與我,然須是謂之獻,或謂之納,然後可。至於公主,則不必爾也。』富公固爭獻納之名,歸白朝廷。 【 見涑水紀聞。】

  三

  富公為人,溫良寬厚,汎與人語,若無所異同者。及其臨大節,正色慷慨,莫之能屈。智識深遠,過人遠甚,而事無巨細,皆反復熟慮,必萬全無失,然後行之。宰相自唐以來,謂之禮絕百僚,見者無長幼皆拜,宰相平立,少垂手扶之。送客,未嘗下階。客坐稍久,則吏後傍唱:『相公尊重』,客踧踖起退。及公為相,雖微官及布衣謁見,皆與之抗禮,引坐語,從容送之及門,視其上馬乃還。自是羣公稍効之,自公始也。自致仕歸西都,十餘年,常深居不出。晚年,賓客請見者,亦多謝以疾,所親問其故,曰:『凡待人,無貴賤賢愚,禮貌當如一。吾累世居洛,親舊蓋以千百數,若見有不見,是非均一之道。若人人見之,吾衰疾不能堪也。』士大夫亦知其心,無怨也。嘗欲之老子祠,乘小轎過天津橋,會府中徙市於橋側,市人喜公之出,隨而觀之,至於安門,市為之空,其得人心也如此。及違世,士大夫無遠近,識不識,相見則以言,不相見則以書,更相弔唁,往往垂泣,其得士大夫心,又如此。嗚呼!苟非事君盡忠,愛民盡仁,推惻怛至誠之心,充於內,而見於外,能如是乎? 【 按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十五。】

  四

  治平中,公自定州歸朝,既入見,退詣中書,白執政以求致仕。執政曰:『康寧如是,又主上意方厚,而求去如此之堅,何也?』公曰:『若待筋力不支,人主厭棄後去,乃不得已也,豈得為止足哉?』因退歸私第,堅臥不起,自青州至是,三年凡七上表,其劄子不可勝數,朝廷乃許之,以太保致仕。是時論者,皆謂公精力克壯,必未肯決去,至是乃服。 【 並廬陵居士集。】

  五

  富韓公熙寧中罷相,鎮亳,常居養疾,罕出視事。幕府諸君,事須稟命者,常以狀白公,公批數字於紙尾,莫不盡其理。或事有難決,諸君憂疑不能措手者,相與求見公,公以一二言裁處。徐語他事,諸君曉然,率常失其所疑者,退而歎伏,莫可及也。公早使強虜,以片言折之,謀尊中國。及摠大政,視天下事若不足為者,矧退處一郡乎?

  ○向文簡

  太宗飛帛書張詠、向敏中二臣名付中書: 【 玉壺及夏校補遺並有『曰』字。】 『二人者,名臣,為朕記之。』向公自員外郎為諫議,知樞密院,止百餘日,咸平四年,除平章事。後坐事,出永興軍。駕幸澶淵,手賜密詔,盡付西鄙事,許便宜從事。公得詔藏之,視政如常。會邦人因 【 『因』玉壺作『命國』,夏校補遺作『大』。】 儺,有告禁卒欲倚儺為亂者。密使麾兵被甲衣袍,伏於廡幕中。明日,盡召賓僚兵官,置酒縱閱,無一人預其知者。命儺入,先令馳逞於中門外,後召至堦,公振袂一揮,伏卒齊出,盡擒之,果各懷短刃,即席誅之。勦訖,屏屍,亟命灰沙掃庭,張樂宴飲,賓從股慄。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五及夏校本歸田錄補遺。】

  ○梅聖俞

  王副樞疇之夫人,梅鼎臣之女也。景彝初除樞密副使,梅夫人入謝慈壽宮,太后問夫人誰家子,對曰:『梅鼎臣女也。』太后笑曰:『是聖俞家乎?』由是始知聖俞名聞於宮禁也。聖俞在時,家甚貧,余或至其家,飲酒甚醇,非常人家所有。問其所得,云:『皇親有好學者,宛轉致之。』余又聞皇親有以錢數千求梅詩一篇者,其名重於時如此。 【 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呂文穆

  呂文穆公蒙正以寬厚為宰相,太宗尤所眷遇。有一朝士家藏古鑑,自言能照二百里,欲因公弟,獻以求知。其弟因間從容言之,公笑曰:『吾面不過鏡子大,安用照二百里?』其弟遂不復敢言,聞者歎服,以謂賢於李衞公遠矣。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,昔賢之所難也。

  二

  呂中令蒙正國朝三入中書,惟公與趙韓王爾。未嘗以姻戚徼寵澤,子從簡當奏補時,公為門下相。舊制:宰相奏子起家,即授水部員外郎,加朝階。公奏曰:『臣昔忝甲科及第,釋褐,止授六品京官。况天下才能,老於巖穴,不能霑寸祿者無限。今臣男從簡,始離襁褓,一物不知,膺此寵命,恐罹陰譴,止乞以臣釋褐所授官補之。』固讓,方允止授六品京官,自爾為制。公生於洛中祖第正寢,至易簀亦在其寢。其子集賢貳卿居簡,平日親與文瑩語此事云。 【 並廬陵居士集。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三。】

  ○燕王元儼

  燕王元儼,太宗幼子也。太宗子八人,真宗朝,六已亡歿。至仁宗即位,獨燕王在,以皇叔之親,特見尊禮,契丹亦畏其名。其疾亟時,仁宗幸其宮,親為調藥。平生未嘗語朝政,遺言一二事,皆切於理。余時知制誥,所作贈官制,所載皆實事。 【 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陳堯叟

  陳堯叟,字唐夫,為廣西轉運使,上言:苧布所種,與桑柘不殊,既成宿根,旋拔新榦,枝葉繁茂,則刈之,周歲之間,三收其苧。一固其本,十年不衰,每織布一端,止售百錢,蓋織者多,而市者少,故地有遺利,人無資金。自克復交廣,布帛之數歲萬匹,自勸民廣殖麻苧,以鹽錢折變收市,未及二年,已得三十七萬餘匹。請以苧麻充折桑棗之數,令佐書曆為課。 【 范蜀公蒙求。】

  ○李文靖

  李文靖公沆為相,王魏公旦方參預政事,時西北隅尚用兵,或至旰食。魏公嘆曰:『我輩安能坐致太平,得優游無事耶!』文靖曰:『少有憂勤,足為警戒。他日四方寧謐,朝廷未必無事。』其後北狄講和,西戎納款,而封禪 【 歸田作『岱』。】 祠汾,蒐講墜典,靡有暇日,魏公始歎文靖之先識,過人遠矣。 【 廬陵集。此條今見夏校本歸田錄補遺。】

  二

  李相簡穆公沆嘗被同年馬亮責之,曰:『外議以兄為無口匏。』公笑曰:『吾居政府,然無長才,但外 【 湘山上有『中』字。】 所陳利害,一切報罷,聊以此報國爾。今國家防制纖悉,密若凝脂,苟畢徇所陳,一一行之,則所傷實多。陸象先曰「庸人擾之」,正所謂也。憸人苟一時之進,豈念於民耶?』公薨,沐浴右脅,而逝七日,盛暑中方斂,不聞腐氣,信履踐之明効也。

  【 談苑。此條今見續湘山野錄。】

  三

  李丞相沆有長者譽。一旦,僕逋宅金數十千,忽一夕,遁去。有女將十歲,美姿格,自為一券繫於帶,願賣於宅以償焉。丞相大惻之,祝夫人曰:『願如己子,育於室,訓教婦德,俟長成,求夫嫁之。止請夫人親結縭,以主其婚,然而務在明潔。』夫人如所誨,及笄,擇一婿,亦頗良,具奩幣歸之。女範果堅白,其二親後歸舊京,聞之,淪感公刻心骨。丞相病,夫婦刲股為羹饋之,至薨,衰絰三年。 【 並湘山野錄。】

  四

  公嘗言,李丞相沆重厚淳質,言無枝葉,善屬文,識治體,好賢樂善,為丞相,有長者之譽。頗通釋典,尤厭榮利,世務罕以嬰心。其自奉甚薄,所居陋巷,廳事無重門,其偪下已甚,頹垣壞壁,沆不以屑慮。堂前藥欄壞,妻戒守舍者勿令葺,以試沆。沆朝夕見之,經月,終不言。妻以語沆,沆笑謂其弟維曰:『豈可以此動吾一念哉?』家人勸治居第,未嘗答。維與言,因語次及之,沆曰:『身食厚祿,時有橫賜,計囊裝亦可以治第。但念內典,以此世界為缺陷,安得圓滿如意,自求稱足?今市新宅,須一年繕完,人生朝暮不可保,又豈能久居?巢林一枝,聊自足耳。安事豐屋哉?』後遇疾,沐浴右脅而逝,時盛暑,停屍七日,室中無穢氣,亦履行之報也。沆在相位,接賓客,常寡言。馬亮與沆同年生,又與維善,語維曰:『外議以大兄為無口匏。』維乘間嘗達亮語,沆曰:『吾非不知也,然今之朝士,得升殿言事,上封論奏,了無壅蔽,多下有司,皆見之矣。若邦國大事,北有強虜,西有戎遷,日旰條議,所以備禦之策,非不詳究。薦紳中,如李宗諤、趙安仁皆時之英秀,與之談,猶不能啟發吾意,自餘通藉之子,坐起拜揖,尚周章失措。即席,必自論功,最以希寵獎,此有何策而與之接語哉?苟屈意妄言,即世所謂籠罩,籠罩之事,僕病未能也。為我謝馬君。』沆常言,居重位,實無補萬分,唯中外所陳利害,一切報罷之,唯此少以報國爾。朝廷防制,纖悉備具,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,即所傷多矣。此蓋陸象先『庸人擾之』之論也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五

  真宗時,或薦梅詢可用者。上曰:『李沆嘗言其非君子。』時沆之沒,蓋二十餘年矣。歐陽文忠公嘗問蘇子容云:『宰相沒二十年,能使人主追信其言,以何道?』子容言,獨以無心故耳。某因贊其語,且言陳執中俗吏耳,特以至公,猶能取信主上,况如李公之才識,而濟之無心耶?時元祐三年興龍節,賜宴尚書省,論此。 【 出廬陵居士集,此條又見卷三十七,注『東坡集』。今見東坡志林卷四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八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九

  名臣事迹(二)

  ◆名臣事迹(二)

  王沂公

  范魯公

  范文正

  曹武毅

  王參政

  狄武襄

  魏咸熙

  薛簡肅

  呂文靖

  李公擇

  張乖崖

  丁文簡

  歐陽文忠公

  太宗知人

  不信異端

  ○王沂公

  王文正公曾為人方正持重,在中書最為賢相,嘗謂大臣執政,不當收恩避怨。公嘗與尹師魯曰:『恩欲歸己,怨使誰當?』聞者歎服,以為名言。 【 廬陵居士集。此條今見歸田錄卷一。】

  二

  景德中,朝廷始與北虜通好,詔遣使,將以北朝呼之。王沂公以為太重,請止稱契丹本號可也,真宗激賞再三,朝論韙之。

  三

  祥符中,王沂公奉使契丹,館伴邢祥頗肆談辯,深自衒鬻,且矜賜新鐵券。公曰:『鐵券蓋勳臣有功高不賞之懼,賜之以安反側耳。何為輙及親賢?』祥大沮失。 【 以上見涑水紀聞。上二條今見夏校本涑水紀聞。逸文引宋刻五朝三朝名臣言行錄。】

  四

  王沂公曾,青州發解,及南省程試,皆為首冠。中山劉子儀為翰林學士,戲語之曰:『狀元試三場,一生喫著不盡。』沂公正色答曰:『曾平生之志,不在溫飽。』

  ○范魯公

  范質初作相,與馮道同堂,道最舊宿,意輕其新進,潛視所為。質初知印,當判事,語堂吏曰:『堂判之事,並施籤表,得以視而書之,慮臨文失誤,貽天下笑。』道聞歎曰:『真識大體,吾不如也。』質後果為名相。 【 談苑。】

  二

  范魯公質早輔周室,及太祖受禪,不改其任。兩朝翊戴,嘉謀偉量,時稱名相。然自以執政之地,生殺舒慘所繫,苟不能蚤夜兢畏,悉心精慮,敗事覆餗,憂患畢至。加之道有枉直,時有夷險,居其位者,今古為難。嘗謂同列曰:『人能鼻吸三斗醇醋,即可為宰相矣。』 【 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范文正

  范文正公仲淹少貧悴,依睢陽朱氏家,常與一術者遊。會術者病篤,使人呼文正而告曰:『吾善煉水銀為白金,吾兒幼,不足以付,今以授子。』即以其方與所成白金一斤封誌,納文正懷中。文正方辭避,而術者已絕。後十餘年,文正為諫官,術者之子長,呼而告曰:『爾父有神術,昔之死也,以汝尚幼,故俾我收之。今汝成立,當以還汝。』出其方并白金授之,封識宛然。 【 筆錄。】

  二

  景祐中,范文正公知開封府,忠亮讜直,言無回避,左右不便。因言公離間大臣,自結朋黨,乃落天章閣待制,出知饒州。余靖安道上疏論救,以朋黨坐貶。尹洙師魯上言,靖與仲淹交淺,臣於仲淹義兼師友,當從坐。貶監郢州稅。歐陽脩永叔貽書責司諫高若訥不能辨其非辜,若訥大怒,繳奏其書,降授夷陵縣令。永叔復與師魯書云:『五六十年來,此輩沉默畏慎,布在世間,忽見吾輩作此事,下至竈間老婢,亦相驚怪。』時蔡襄君謨為四賢一不肖詩, 【 夏校本涑水逸文,以下五十九字作『以歌之』三字。】 播于都下,人爭傳寫,鬻書者市之,頗獲厚利。虜使至,密市以還。張中庸奉使過幽州,館中有書永叔詩在壁者。四賢:希文、安道、師魯、永叔也。一不肖,若訥也。 【 涑水紀聞。此條今見夏校本涑水逸文。】

  三

  晏丞相殊留守南京,仲淹遭母憂,寓居城下。晏公請掌府學,仲淹常宿學中,訓督學者,皆有法度,勤勞恭謹,以身先之。夜課諸生,讀書寢食,皆立時刻。往往潛至齋舍詗之,見有先寢者詰之,其人紿云:『適疲倦,暫就枕耳。』仲淹問:『未就寢之時,觀何書?』其人亦妄對,仲淹即取書問之,其人不能對,乃罰之。出題使諸生作賦,必先自為之,欲知其難易及所當用意,亦使學者準以為法。由是四方從學者輻湊,其後宋人以文學有聲名於場屋朝廷者,多其所教也。服除,至京師,上宰相書,言朝廷 【 涑水作『政』。】 得失及民間利病,凡萬餘言,王曾見而偉之。時晏殊亦在京,薦一人為館職,曾謂殊曰:『公知范仲淹,捨而薦斯人乎?已為置不行,宜更薦仲淹也。』殊從之,遂除館職。頃之,冬至立仗,禮官定議,欲媚章獻太后,請天子帥百官獻壽於庭。仲淹奏以為不可,晏殊大懼,召仲淹責怒之,以為狂。仲淹正色抗言曰:『仲淹受明公誤知,常懼不稱,為知己羞,不意今日,更以正論得罪於門下也。』殊慚無以應。 【 湘山野錄。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十。】

  四

  初,范文正公貶饒州,朝廷方治朋黨,士大夫無敢往別。王待制質獨扶病餞于國門,大臣責之曰:『君長者,何自陷朋黨?』王曰:『范公天下賢者,顧質何敢望之!若得為某黨人,公之賜質厚矣。』聞者為之縮頸。

  五

  范文正公守邠州,暇日帥僚屬登樓置酒,未舉觴,見衰絰數人,營理喪具者。公亟令詢之,乃寄居士 【 原作『仕』,據明抄本及涑水改。】 人卒於邠,將出殯近郊,賵斂棺槨皆所未具。公憮然,即徹宴席,厚賙給之,使畢其事,坐客感歎有泣下者。 【 並涑水紀聞。此條今見夏校本涑水逸文。】

  六

  慶曆中,范希文以資政殿學士判邠州,予中途上謁,翌日召食。時李郎中丁同席,范與丁同年進士也。因道舊日某修學時,最為貧窶,與劉某同上長白山僧舍,惟煮粟米二合作粥一器,經宿遂凝,以刀為四塊,早晚取二塊,斷虀十數莖,酢汁半盂,入少鹽,煖而啗之,如此者三年。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曹武毅

  曹翰以罪謫為汝州副使,凡數年。一日,有內侍使京西,朝辭日,太宗密諭之曰:『卿至汝州,當一訪曹翰,問其良苦,然慎勿泄我意也。』內侍如旨往見,因弔其遷謫之久,翰泣曰:『罪犯深重,感聖恩不殺,死無以報,敢愬苦耶?但以口眾食貧,不能度日,幸內侍哀憐,欲以故衣質十千以繼飯粥,可乎?』內侍曰:『大尉有所須,敢不應命,何煩質也。』翰固不可,於是封裹一複以授,內侍收複,以十千答之。洎回奏翰語及言質衣事,太宗命取其複,開視之,乃一六幅畫幛,題曰『下江南圖』。太宗惻然念其功,即日有旨召赴闕,稍復金吾將軍。蓋江南之役,翰為先鋒也。 【 此條今見東軒筆錄卷十。】

  ○王參政

  王參政化基興國二年及第於呂蒙正牓,釋褐,授贊善,知嵐州。趙韓王學術平淺,議以驟進少年,無益于治,抽詔改淮幙。公歎曰:『不幸丞相以舊勳自恃,特忌晚進。男兒既逢明時,豈能事幕府,承迎於婉畫之末乎?』抗疏自薦,表稱真定男子。公嘗慕范滂有攬轡澄清天下之志,遂撰澄清五 【 『五』玉壺作『疏』。】 略,皆切於時要。太宗壯之,曰:『化基自結人主,慷慨之士 【 『士』玉壺作『俊傑』二字。】 也。』亟用之,由著作郎、三司判官、左拾遺,召試中丞補闕,知制誥。 【 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八。】

  ○狄武襄

  天聖五年,王文安公堯臣狀元及第,釋褐,將作監丞,通判湖州。是年,狄武襄公青始投拱 【 『拱』字據明抄本及東軒補。】 聖營為卒,晚年同入樞密院,武襄為使,文安副焉。 【 並見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魏咸熙

  魏咸熙,仁浦之子,性寬厚,任太僕少卿,累典藩郡。知杭州日,晨朝視事,掌舍卒掛油釭中間簾鈎上,正中其額,翻汙冠綬,咸熙戒左右勿得輙言,使老卒亟還臥內,易衣巾而出。歸朝大治酒具,賓友集饌,陳越中銀釦陶器,僮僕數人,共舉食案而前,相嘲誚,足跌,盡碎之。坐客皆失色,咸熙殊不變容,但令易它器,別具蔬果,亦不加笞責。人皆服其量,以為劉寬之比。

  二

  王文康公、薛簡肅公俱嘗鎮蜀,而皆有名。章獻時,同為執政。一日,奏事已,因語蜀事,文康曰:『臣在蜀時,有告戍卒反,乃執而斬之於營門,遂無事。』簡肅曰:『臣在蜀時,亦有告戍卒反者,叱出之,亦無事。』 【 並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薛簡肅

  薛簡肅公,天禧初,為江淮發運使,辭王文正公。王無他語,但云:『東南民力竭矣。』薛退而謂人曰:『真宰相之言也。』

  ○呂文靖

  景祐末,西鄙用兵,大將劉平死之。議者以朝廷委宦者監軍,主帥節制有不得專者,故平失利。詔誅監軍黃德和,或請罷諸帥監軍,仁宗以問宰臣呂文靖公,公曰:『不必罷,但擇謹厚者為之。』仁宗委公擇之,對曰:『臣待罪宰相,不當與中貴私交,何由知其賢否?願詔都知押班保舉,有不稱職者,與同罪。』仁宗從之。翌日,都知叩頭乞罷諸軍監宦,士大夫嘉公之有謀。

  二

  慶曆初,仁宗服藥,久不視朝。一日,聖體康復,思見執政,坐便殿,促召二府。宰相呂許公聞命,移刻方赴召,比至,中使數輩促公。同列亦贊公速行,公愈緩步。既見,上曰:『久疾方平,喜與卿等相見,而遲遲之來,何也?』公曰:『陛下不豫,中外頗憂,一旦聞急召近臣,臣等若奔馳以進,慮人心驚動耳。』上以為深得輔臣之體。 【 以上出涑水紀聞。上二條今見夏校本逸文。】

  三

  呂許公夷簡為郡守,上言乞不稅農器。真宗知其可為宰相,記名殿壁,後果正台席。燕肅為郡守,上言應天下疑獄,並具事節奏取勑裁。仁宗知其有仁心,後至龍圖閣直學士。王安石為翰林學士,因萊州阿芸謀殺夫,以為案問,欲舉免所因之罪,主上決意用為輔相。自燕肅之說進,歷仁宗、英宗、神宗,三朝之中,凡有奏疑,未始不免死。案問之律行,凡臨劾而自陳者,皆得原減。所謂仁人之言,其利溥也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李公擇

  李常 【 澠錄作『李尚書』。】 公擇,少讀書於廬山五老峰白石庵之僧舍,書幾萬卷。公擇既貴, 【 澠錄作『去』。】 思以遺後之學者,不欲獨有其書,乃藏於僧舍。其後,山中之人思之,目其居曰:『李氏藏書山房』,而蘇子瞻為之記。 【 涑水紀聞。此條今見澠水燕談錄卷九。】

  ○張乖崖

  王均、李順之亂後,凡官於蜀者,多不挈家以行,至今成都知府猶有此禁。張詠知益州,單騎赴任,是時一府官屬,憚張之嚴峻,莫敢蓄婢使者。張不欲絕人情,遂自置侍婢以侍巾幘,自此官屬稍稍置姬侍矣。張在蜀四年,被召還闕,呼婢父母,出貲以嫁之,仍處女也。張在蜀,一日,有術士上謁,自言能煅汞為白金,張曰:『若能一火煅百兩乎?』術士曰:『能之。』張即市汞百兩俾煅,一火而成,不耗銖兩。張歎曰:『若之術至矣,然此物不可用於私家。』立命工煅為一大香爐,鑿其腹曰:『充大慈寺殿上公用』,尋送寺中。以酒榼遺術者而謝絕之,人伏其不欺也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二

  張乖崖性剛多躁,蜀中盛暑,食餛飩,頂巾之帶屢垂於盌,手約之,頗煩,急取巾投器中,曰:『但請喫。』因捨 【 玉壺下有『匕』字。】 而起。少年慷慨,學擊劍,喜立奇節,謂友人曰:『張詠賴生明時,讀典墳以自律,不爾則為何人耶,則為何人耶!』李順之亂,益州大將王繼恩、上官正輩,頓師逗遛不進,激 【 玉壺上有『公』字。】 使行,盛陳供帳郊燕以餞之, 【 玉壺下有『酒酣』二字。】 舉爵謂軍校曰:『爾曹蒙國厚恩,無以塞責,行當勉力平盪寇壘。』以手指其地曰:『若師老日曠,即爾輩死所也。』徐謂繼恩曰:『朝廷始若許僕參後騎,豈至今日?醢賊以噉師久矣。』自是士氣果振,獲捷而還。 【 見玉壺清話。】

  三

  初蜀新亂,張尚書至,公宇襲舊制,周列更鋪凡數百所,公即日命罷之,人心大安。及代去,留一卷實封文字與僧正希白,且云:『候十年觀此。』後十年,公薨于陳州,訃至,希白為公設大會齋,請知府凌諫議策發開所留文字,乃公畫像,衣兎褐,繫絛草裹,自為贊曰:『乖則違俗,崖不利物。乖崖之名,聊以表德,因號乖崖。』公遂畫于天慶觀仙遊閣。又九曜院皆畫公像,府衙之東南隅,又有祠堂,皆後人思公而為之也。初,蜀人雖知向學,而不樂仕宦。公察其有聞於鄉者,得張及、李畋、張遠,間召與語民間事,往往延入臥內,從容款曲。故公於民情,無不察者,三人佐之也。其後,三人者皆薦於朝,皆為員外郎,而蜀人寢多仕宦矣。每斷事,有情輕法重,情重法輕者,必為判語,讀以示之。蜀人鏤版謂之戒民集,大底以敦風俗、篤孝義為本也。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四

  張乖崖未第時,嘗游湯陰,縣令賜束帛萬錢,張即時負之于驢,與小僮驅而歸。或謂曰:『此去遇夜道店,陂澤深奧,人煙疎闊,可俟徒伴偕行。』張曰:『秋夜矣,親老未授衣,安敢少留邪?』但淬一短劍而去。行三十餘里,日已晏,止一孤店,惟一翁洎二子。見詠來甚喜,密相謂曰:『今夜好箇經紀。』張亦心動,竊聞之,因斷柳枝若合拱者為一棓,置室中。店翁問曰:『持此何用?』張曰:『明日早行,聊為之備耳。』夜始分,翁命其子呼曰:『雞已鳴,秀才可去矣。』張不答,即來推戶。張先以坐床拒左扉,以手拒右扉。店夫既呼不應,即再三排闥,張忽退立,其人閃身踉蹡而入,張擿其首,斃之,曳入閫。少時,其次子又至,如前復殺之。及持劍視翁,方燎火爬痒,即斷其首,老幼數人,併命于室。呼僮牽驢出門,乃縱火,行二十餘里,始曉。後來者曰:『前店人失火,舉家被焚。』 【 出倦遊錄。】

  五

  故尚書張詠嘗謂人曰:『吾牓中得人最慎重,有雅望,無如李文靖。深沉有德,鎮服天下,無如王公。面折廷爭,素有風采,無如寇公。當方面寄,則詠不敢辭。』 【 名臣遺事。】

  ○丁文簡

  丁文簡公嘗言,舉進士時,以制誥為贄卷。既而復自笑曰:『是不揆也。』然其後為知制誥翰林學士,參知政事,亦見其所存有素矣。初舉人居鄉,必以文卷投贄先進,自糊名,後寖衰。賈許公為御史中丞,又奏罷公卷,而士子之禮都亡矣。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二

  丁度,字公雅,開封府祥符人。祖顗,盡其家資聚書至八千卷,為大室以貯之。曰:『吾聚書多,雖不能讀,必有好學者為吾子孫矣。』父逢吉,以醫事真宗於藩邸,官至將作監丞,致仕。度以祀汾陰歲舉服勤辭學第二人登科,解褐大理評事通判 【 涑水下有『通州』二字。】 事,遷太子中允,直集賢院。今上即位,度上書請博延儒臣,勸講道誼,增置諫官,切劘治體,墾闢荒萊,安集流庸, 【 涑水作『竄』。】 以為州縣殿最。章獻皇后善之,遷太常博士,賜緋。俄出知湖州事,徙京西轉運使,以祠部員外郎知制誥,遷翰林學士,久之,兼侍讀學士,又加承旨,又兼端明殿學士。國朝故事:中書制民政,樞密專兵謀。及趙元昊逆命,朝廷事多,度建言:『古之號令,皆出於一。今二府分兵民之政,若錯置異同,則下無適從,非為國體。』於是始詔:軍旅重務,二府通議。度在兩禁十五年,性寬厚,儻蕩不修威儀,流輩多易之。上嘗從容問度,用人資序與才器孰先?度對曰:『天下無事,則循守資敍。有事,則簡拔才器。』上甚善之。會諫官有言度承閒求進者,上以度言諭執政,且曰:『度侍從十五年,而應對如是,不自為地,真淳厚長者也。』尋以度為工部侍郎、樞密副使,逾年,參知政事。頃之,衞士為變,事連宦官楊懷敏。樞密使夏竦言 【 涑水下有『于』字。】 上,請使御史與宦官同於禁中鞠其獄,不可滋蔓,使反側者不自安。度曰:『宿衞有變,事關社稷,此可忍,孰不可忍?』固請付外臺窮治黨與,自旦爭至食時,上卒從竦議。未幾,度求解政事。時初置紫宸殿學士,以度為之,起兼侍讀學士。尋以紫宸稱呼非宜,改為觀文殿學士。後數年薨,贈吏部尚書,謚文簡。度早喪妻,晚年學修養之術,常獨居靜室,左右給使,惟老卒一二人而已。 【 見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歐陽文忠公

  歐陽文忠公使遼,其主每擇貴臣有學者押宴,非常例也。且 【 澠錄有『曰以』二字。】 公名重今代故耳。其為外夷敬伏如此也。 【 涑水紀聞。此條今見澠水燕談錄卷二。】

  二

  歐陽文忠公自歷官至為兩府,凡有建明於上前,其詞意堅確,持守不變,且勇於敢為,王荊公嘗歎其可任大事。及荊公輔政,多所更張,而同列少與合者。是時,歐陽公罷參知政事,以觀文殿學士知蔡州。荊公乃進之為宣徽使,判太原府,許朝覲,意在引之執政,以同新天下之政。而歐陽公懲濮邸之事,深畏多言,遂力辭恩命,繼以請老而去。荊公深歎惜之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太宗知人

  太宗時,賈黃中、宋白、李至、呂蒙正、蘇易簡五人,同時拜翰林學士承旨,扈蒙贈之以詩云:『五鳳齊飛入翰林。』其後,呂蒙正為宰相,黃中、李至、蘇易簡皆至參知政事,宋白官至尚書,老於承旨,皆為名臣。 【 廬陵集。今見歸田錄卷一。】

  ○不信異端

  李司空家,累世不置佛堂,不畜內典經文。王似宗家,不然楮鏹,祀其先人酒炙而已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九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

  名臣事迹(三)

  ◆名臣事迹(三)

  大官高壽者

  將相世家

  大臣奢儉不同

  貴門子弟

  陳恭公

  文潞公

  廁上讀書

  張文定

  李文定

  宋鄭公

  錢文僖

  鄭毅夫

  唐質肅

  張文節

  楊文公

  劉溫叟

  張鄧公

  杜祁公

  ○大官高壽者

  本朝大官,最享高年者凡三人,曰:退傅張公士遜、樞相張公昇、少保趙公概,皆壽至八十六。又二人次之,曰:陳文惠公堯佐,至八十二;杜祁公衍,至八十一。又一人次之,曰:富文忠公弼,壽至八十。餘皆不及焉。故文惠致政,以詩寄退傅曰:『青雲岐路游將遍,白髮光陰得最多。』蓋謂是也。仁宗篤師傅,恩遇公特厚,致政後,每大朝會,常令綴兩府班。公時已八十餘,而拜跪輕利,仁宗悅,乃飛白『千歲』二字賜之。公遽進歌以謝,優詔褒答,此雖漢顯宗之遇桓榮,不過是也。 【 出青箱雜記。】

  ○將相世家

  李密學濬與李昌武宗諤同宗同歲月,後一日而生。二人者,平生休戚慘舒,一與之同。及昌武死,濬亦後一日卒。昌武即司空昉第三子,在玉堂,真宗召公同丁晉公侍宴玉宸殿,上曰:『朕嘗思國朝將相之家,世緒不墜,相惟李昉,將惟曹彬爾。聞卿家尤更雍睦有法。朕繼二聖基業,亦如卿家保守門閥。』 【 明鈔本作『閥閱』。出東軒筆錄。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四。】

  ○大臣奢儉不同

  鄧州花蠟燭,名著天下,雖京師不能造。相傳云是寇萊公燭法。公嘗知鄧州,而自少年富貴,不點油燈,尤好夜宴劇飲,雖寢室亦燃燭達旦。每罷官去,後人至官舍,見廁溷間燭淚在地,往往成堆。杜祁公為人清儉,在官未嘗燃官燭,油燈一炷,熒然欲滅,與客相對,清談而已。二公皆為名臣,而奢儉不同如此。然祁公壽考終吉,萊公晚有南遷之禍,遂歿不反,雖其不幸,亦可以為戒也。 【 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貴門子弟

  初,翰林學士彭乘不訓子弟文學,參軍范宗翰上啟責之曰:『王氏之琪珪瓘,器盡璠璵;韓氏之綜絳縝維,才皆經緯。非蔭而得,由學而然。』謂王氏皆以玉為名,韓氏皆以系為名,故云:『璠璵經緯。』今之天下衣冠子弟,取高科者,唯王、韓二 【 原作『一』,據明鈔本改。】 族為盛,故世之人多舉之以訓子弟焉。 【 名臣傳。】

  ○陳恭公

  陳恭公再罷政,判亳州,年六十九,遇生日,族子 【 東軒作『親族』。】 往往獻老人星圖以為壽。獨其姪世修獻范蠡遊五湖圖,且贊曰:『賢哉陶朱,霸越平吳,名遂身退,扁舟五湖。』恭公甚喜,即日上表納節。明年,累表求退,遂以司徒致仕矣。

  二

  陳恭公事仁宗,兩為相,悉心盡瘁,百度振舉。然性嚴重,語言簡直,與人少周旋,接賓客以至親戚骨肉,未嘗從容談笑,尤靳恩澤,士大夫多怨之。唯仁宗嘗曰:『不昧我者,惟陳執中耳。』及其終也,韓維、張洞謚之曰『榮靈』,仁宗特賜諡曰『恭』。薨後月餘,夫人謝氏繼卒,一子纔七歲。官葬日,門下之人,唯解賓王至墓所,世人嗟悼之。梅堯臣作挽詞兩首,具載其事,曰:『位至三公有,恩加錫謚無。再調金鉉鼎,屢刻玉麟符。已嘆鸞同穴,還悲鳳少雛。擁塗看鹵簿,誰為畢三虞?』『公在中書日,朝廷百事崇。 【 東軒作『叢』。】 王官多不喜,天子以為忠。富貴人間有,恩榮沒後 【 活字本作『更』。】 隆,若非笳鼓咽,寂寞奈秋風。』 【 並見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文潞公

  至和初,陳恭公罷, 【 歸田錄有『相而』二字。】 並用文、富二公彥博、富弼正衙。宣麻之際,上遣小黃門,密於百官班中聽其論議,而二公久有人望,一旦復用,朝士往往相賀。黃門具 【 原誤作『且』,據明鈔本及歸田錄改。】 奏,上大悅。余時為學士,後數日,奏事垂拱,上問新除彥博等,外議如何?余以朝士相賀為對。上曰:『古之人君,用人或以夢卜,苟不知人,當從人望,夢卜豈足憑耶?』故余作文公批答云:『永惟商周之所記,至以夢卜而求賢,孰若用搢紳之公言,從中外之人望』者,具述上語也。 【 廬陵居士集。今見歸田錄卷一。】

  二

  文彥博知永興軍,起居舍人毋湜,鄠人也。至和中,湜上言,陝西鐵錢不便於民,乞一切廢之。朝廷雖不從,其鄉人多知之,爭以鐵錢買者,不肯受,長安為之亂,民多閉肆。僚屬請禁之,彥博曰:『如此,是愈使惑擾也。』召絲絹行人,出其家縑帛數百疋,使賣之,曰:『納其直,盡以鐵錢,勿以銅錢也。』於是眾曉然知鐵錢不廢,市肆復安。 【 見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廁上讀書

  錢思公雖生長富貴,而少所嗜好。在西洛時,嘗語寮屬,言平生惟好讀書,坐則誦經史,臥則讀小說,上廁則閱小詞,蓋未嘗頃刻釋卷也。謝希深亦言,宋公垂同在史院,每登廁,必挾書以往,諷誦之聲,琅然聞於遠近,其篤學如此。余因謂希深曰:『余平生所作文章,多在三上:乃馬上、枕上、廁上也。蓋唯此尤可以屬思爾。』 【 已上見廬陵居士集。】

  ○張文定

  張僕射齊賢,體質豐大,飲食過人,尤嗜肥豬肉,每食數斤。天壽院風藥黑神圓,常人所服,不過一彈丸,公常以五七兩為一大劑,夾以胡餅而頓食之。淳化中,罷相知安州。安陸,山郡,未嘗識達官,見公飲啗不類常人,舉郡驚駭。嘗與賓客會食,廚吏置一金漆大桶於廳側,窺公所食,如其物投桶中,至暮,酒漿浸漬,漲溢滿桶,郡人嗟愕,以謂享富貴者,必有異於人也。然而晏元獻公,清瘦如削,其飲食甚微,每折半餅,以筯卷之,抽去其筯,內捻頭一莖而食,此亦異於常人也。 【 見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李文定

  李文定公為參知政事,時仁宗為皇太子,文定兼賓客。一日,召對滋福殿,欲相之,固辭。俄而太子出謝曰:『蒙恩,以賓客為宰相。』真宗顧謂曰:『尚可辭耶?』乃拜吏部侍郎、兼太子少傅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久之,與丁謂爭事,罷。天下之人,皆以亮直許之。 【 東齋記事。】

  二

  李文定公迪,罷陝西都轉運使還朝。是時,真宗方議東封西祀,修太平事業。知秦州曹瑋奏羌人潛謀入寇,請大益兵為備。上大怒,以為瑋虛張虜勢,恐愒朝廷,以求益兵。以迪新自陝西還,召見,示以瑋奏,問其虛實,欲斬瑋以戒妄言者。文定從容奏曰:『瑋武人,遠在邊鄙,不知朝廷事體,輙有奏陳,不足深罪。臣前任陝西,觀邊將才略,無能出瑋之右者,他日必能為國家建功立事。若以此加罪,臣為陛下惜之。』上意稍解,迪因奏曰:『瑋良將,必不妄言,所請之兵,亦不可不少副其請。臣觀陛下意,但不欲從鄭州門出兵耳。秦之旁郡兵數,為小冊,常置鞶囊中以自隨,今未敢以進。』上曰:『趣取之。』迪取於鞶囊以進,上指曰:『以某州某州兵若干戍秦州,卿即傳詔於樞密院,發之。』既而虜果大入寇,瑋迎擊,大破之,遂開山外之地。奏到,上喜謂迪曰:『山外之捷,卿之功也。』及上將立章獻后,迪為翰林學士,屢上疏諫,以章獻起於寒微,不可母天下,由是章獻深銜之。周懷政之誅,上怒甚,欲責及太子,羣臣莫敢言。迪為參知政事,候上怒稍息,從容奏曰:『陛下有幾子,乃欲為此計?』上大寤,由是獨誅懷政等,而東宮不動搖,迪之力也。及為相時,真宗已不豫,丁謂與迪同奏事退。既下殿,謂矯書聖語,欲為林特遷官,迪不勝忿,與謂爭辨,引手板欲擊謂,謂走獲免。因更相論奏,詔二人俱罷相,迪知鄆州。明日,謂復留為相,迪至鄆,且半歲,真宗晏駕。迪貶衡州團練副使,謂使侍禁王仲宣押迪如衡州。仲宣至鄆州,見通判以下,而不見迪,迪皇恐,以刃自刎,人救得免。仲宣凌侮迫脅,無不至,人往見迪者,輙籍其名,或饋之食,留至臭腐,棄捐不與。迪客鄧餘怒曰:『豎子欲殺我公,以媚丁謂邪?鄧餘不畏死,汝殺我公,我必殺汝。』從迪至衡州,不離左右,仲宣頗憚之,迪由是得全。至衡州,歲餘,除祕書監,知舒州。章獻太后上僊,迪時以尚書左右 【 明抄本無『右』字。】 丞,知河陽。上即位,召詣京師,加資政殿大學士,數日,復為相。迪自以受不世之遇,盡心輔佐,知無不為。呂夷簡忌之,潛短之於上,歲餘,罷相,出知某州。迪謂人曰:『迪不自量,恃聖主之知,自以為宋璟,而以呂為姚崇,而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。』

  ○宋鄭公

  宋鄭公庠初名郊,字伯庠,與其弟祁,自布衣時,名動天下,號為二宋。其為知制誥,仁宗驟加獎眷,便欲大用。有忌其先進者,譖之,謂其姓符國號,名應郊天。又曰:『郊音 【 歸田作『者』。】 交也,交者替代之名也,宋交,其言不祥。』仁宗遽命改之,公怏怏,不獲已,乃改為庠,字公序。公後更踐二府二十餘年,以司空致仕,兼享福壽而終。而譖者竟不見用以卒,可以為小人之戒也。

  二

  宋丞相庠,早以文行,負重名於時,晚年尤精字學。嘗手校郭忠恕佩觿三篇,寶翫之。其在中書,堂吏書牒尾,以俗體書宋字,公見之,不肯下筆,責堂吏曰:『吾雖不才,尚能見姓書名,此不是我姓。』堂吏惶懼,改之,乃肯書名。 【 歸田錄。】

  ○錢文僖

  錢文僖若水嘗率眾過河,號令軍伍,分布行列,悉有規節,深為戍將所伏。上知之,謂左右: 【 明抄本及玉壺均有『曰』字。】 『朕嘗見儒人談兵,不過講之於尊俎硯席之間,於文字則引孫吳,述形勢皆閑暇,清論可也。責之於用,則 【 玉壺有『臨事』二字。】 罕見有成效者。今若水亦儒人,曉武,深可嘉也。』時北戎猶擾,上密以手札訪之,公奏曰:『制邊滅戎之策無他。臣聞唐室三百年,而魏博一鎮,屯戍甚少,不及今日之盛。犬戎未嘗侵境者,蓋幽薊為唐北門,命帥屯兵以鎮之,稍有侵軼,則呼吸應敵。』時言者請城綏州,積兵禦党項,詔公自魏乘疾傳徑按,至則乞罷,時論韙之。上嘗語左右曰:『朕觀若水,風骨秀邁,神仙姿格,苟用之,則材力有餘。朕止疑其算部蹙隘,果至大用,恐愈迫之。』其後果夭。 【 出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鄭毅夫

  鄭毅夫入翰林,為學士數月,今左揆王相國繼入玉堂。故事:以先入者班列居上,鄭公奏曰:『臣德業學術,及天下士論,皆在王某之下,今班列番居其上,實不遑安,欲乞在下。』主上面諭之,揆相固辭曰:『豈可循鄭某謙挹,而變祖宗典故耶?』又數日,鄭公乞罷禁林以避之。主上特傳聖語,王某班列鄭某之上,不得為永例。後揆相為鄭父紓誌其墓,語筆優重,至挽辭有:『欲知陰德事,看取玉堂人』之句,佳其謙也。

  ○唐質肅

  唐質肅公介一日自政府歸,語諸子曰:『吾備位政府,知無不言,桃李固未嘗為汝等栽培,而荊棘則甚多矣。然汝等窮達,莫不有命,惟自勉而已。』 【 並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張文節

  天聖中,張文節在政府,國封歲時入見,章獻母儀天下,見其二侍婢老且陋,怪其過自貶約。對以丞相不許市妙年者,因勑國封密市二少婢,或丞相問,但言吾意。國封遂買二女奴,首飾服用,不啻三十餘萬。一日,文節歸第,二婢拜於庭,文節詢其所自,國封具以告。從容指旁侍二姬,謂夫人曰:『此二姬,乃夫人昔之媵也。今出之,亦無所歸,固當終身于此耳。若二姝齒未踰笄,將嫁少年子,向去之事,固不可知,若令守一老翁,甚無謂也。雖然,太后聖慈垂念,然某之志,豈可渝也?他日入見,宜以此懇敷奏。』遽召宅老,呼二婢之父兄,對之折券,并衣著首飾與之,俾為嫁資。謂曰:『若更雇于人,必當送府勘罪。』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二

  桑贊以旄節鎮彭城,張文節在幕下,桑月給幕職廚料,人十五千以下。文節家貧,食甚眾,命倍給之。文節亦止取其半,或不得已過有所用,即具所用之因,聞于桑,歸其餘于帑藏。贊雖武人,嘗謂文節曰:『公異日必大用,恨吾老,不得見也。』祥符中,文節為京東轉運使,奏稱:『昔在桑贊幕下,知臣良厚。今贊死,葬濟州,子弟悉官于外,臣乞每遇寒食,暫至贊墓拜掃。』詔可之。自是歲一往,祭奉之禮如在。洎在相府,凡桑氏子孫來見者,待之有如骨肉。 【 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楊文公

  楊文公億以文章擅天下,然 【 歸田有『性』字。】 特剛勁寡合,有惡之者以事譖之。大年在學士院,忽夜召見於一小閤,深在禁中。既見,賜茶,從容顧問久之,出文藁數篋以示大年,云:『卿識朕書蹟乎?皆朕自起草,未嘗命臣下代作也。』大年惶恐不知所對,頓首再拜而出。乃知必為人所譖矣。由是佯狂奔于陽翟。真宗好文,初待大年,眷顧無比。晚年恩禮漸衰,亦由此也。 【 出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劉溫叟

  秘書監 【 以上三字玉壺作『太宗居晉邸,問賓僚,今朝父子一德者何人。有以劉溫叟父子為對者。』】 劉溫叟父岳,退居河陰,溫叟方七歲。嘗謂客曰:『吾老矣,他無所覬,但得世難 【 玉壺作『稍』。】 消息,與此兒偕為溫洛之叟,耕釣煙月,為太平之漁樵,平生足矣。』後記父語,因名焉。岳,後唐為學士。溫叟,晉少帝時,又為學士,當世 【 玉壺作『人盡』。】 榮之。受命之日,抱勑立堂下,其母未與之見,隔簾聞魚鑰聲,俄而開篋,二青衣舉一箱至庭,則紫袍慕 【 明抄本作『兼』。】 衣也。母始卷簾見之,曰:『此則汝父在禁林內庫所賜者。』溫叟號 【 玉壺作『跪』。】 泣捧受,開影寢列祀, 【 玉壺作『袍』。】 以文告其先,方拜母慶。以父名岳,終身不聽樂。大朝會有樂,亦以事辭之,客有犯其諱,則慟哭急起,與客遂絕。太宗聞之,嘉歎益久。溫叟時為中丞,家貧,太宗致五百緡以贈之,拜貺訖,以一樻貯於御史府西楹,令來使緘鐍而去。至明年端午,以紈扇角黍贈之,視其向時封宛然。所親諷之曰:『晉邸贈緡,恤公之貧,盍開扃以濟其乏。』溫叟曰:『晉王身為京尹,兄為天子,吾為御史,長拒之,則似鮮敬。受之,則何以激流品乎?』後太宗聞之,益加嘆重。 【 見東軒筆錄。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二。】

  ○張鄧公

  退傅張公光化軍,生百日,始能啼。繈褓中,喪其父母。少孤貧,讀書武當山,有道士見而異之,曰:『子有道氣,可隨我學仙。』公不欲,道士亦弗強,曰:『不然,亦位極人臣。』公以淳化三年,孫何榜下及第,久困選調,年幾五十,始轉著作佐郎,知邵武縣。還朝,以文贄楊公大年,比二日至門下,連值楊公與同輩打葉子,門吏不敢通,公亦弗去。楊公忽自窗隙目之,知非常人,延入款語,又觀所為文,以為有宰相器。未幾,薦為御史,尋充壽春王友,由此際會,遂登台輔。然公寬厚長者,記存故舊,嘗與邵武姓魚一僧相善,及貴,猶不忘為魚奏紫方袍,弟子守仙,亦沾錫服。晚年致政,猶時時遺守仙物不絕,答書皆親筆,而書語皆稠疊勤虔,其敦篤如此。 【 見青箱雜記。】

  二

  淳化中,張鄧公為射洪令,會歲旱,禱于白崖山陸史君祠,遂雨。立廷下,若聽命然,須雨足乃退。蜀人刻石記其事祠中。真宗時,為廣東轉運使,會詔天下置天慶觀,公因請即舊觀為之,以紓天下土木之勞。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杜祁公

  杜祁公衍,越州人,父早卒,遺腹生公,其祖愛之。幼時,祖父脫帽,使公執之,會山水暴至,家人散走。其姑投一竿與之,使挾以自泛,公一手挾竿,一手執帽,漂流久之,救得免,而帽竟不濡。前母有二子,不孝悌,其母改適河陽錢氏。祖父卒,公十五六,其二兄以為其母匿私財以適人,就公案之,不得,引劍斫之,傷腦,走投其姑,姑匿之重橑上,出血數升,僅而得免。乃詣河陽,歸其母,繼父不之容,往來孟、洛間,貧甚,傭書以自資。嘗至濟源,富民相里氏奇之,妻以女,由是資用稍給。舉進士,殿試第四。及貴,其長兄猶存,待遇甚有恩禮,二兄及錢氏姑氏子孫受公蔭補官者數人,仍皆為之婚嫁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二

  杜祁公以宮師致仕於南都,時新牓一巍峨者出倅巨藩,道由應天,大帥王資政舉正以其少年高科,方得意於時,盡假以牙兵,當 【 湘錄作『寶』。】 轡旌鉞,導從呵擁特盛。祁公遇於通衢,無他路可避,乘款段,衣帽暗弊,二老卒歛馬側立於旁,舉袖障面。新貴人頗恚其立馬而避,問從者曰:『誰?』卒對曰:『大師相公。』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三

  杜正獻公為相,蔡君謨、孫之翰為諫官,屢乞出。仁宗云:『卿等審欲得郡,當具所欲乞奏來。』於是蔡除福州,孫除安州。正獻云:『諫官無故出,終非美事,乞且如舊。』上可之,退書聖語。時陳恭公為參政,不肯書,曰:『某初不聞。』正獻懼,遂焚之,由此遂罷相。議者謂正獻當俟明日審奏,不當遽焚其書也。正獻言,始在西府時,上每訪以中書事。及為相,雖中書事,不以訪。公因言,君臣之間,能全終始者,蓋難也。蘇子瞻云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一

  名臣事迹(四)

  ◆名臣事迹(四)

  元大參

  馮文懿

  趙參政

  孫宣公

  寇萊公

  丁晉公

  陳康肅

  張洎

  崔遵度

  竇尚書

  錢思公

  王文穆

  孫資政

  ○元大參

  大參元厚之公,成童時,侍錢塘府君於荊南,每從學於龍安僧舍。後三十年,公以龍圖二卿帥於府,昔老僧猶有存者。引旌鉞訪舊齋,而門徑窗扉及泉池釣游之迹,歷歷如昨。公感之,因建一巨堂,榜曰『碧落』,手寫詩於堂。詩有:『九重侍從三明主,四紀乾坤一老臣』,及『過廬都失眼前人』之句,雖向老,而男子雄贍之氣,殊未衰歇。未幾,果以翰林詔歸為學士,俄而又參熙寧天子大政,真所謂乾坤老臣也。其堂遂為後進之大勸。 【 見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馮文懿

  仁廟初纂臨,昇袞冕,纔十二歲,未能待旦,起已日高。時明肅太后垂箔擁佑,一日,遣中人傳旨中書,為官家年小起晚,恐稽留百官班次,每日祇來這裏休。 【 明抄本作『取』。語斷。】 會首台丁晉公適在藥告,惟馮相拯在中書,覆奏曰:『乞候丁謂出廳商議。』殆丁參告,果傳前語,晉公口奏曰:『臣等止聞今上皇帝傳寶受遺,若移大政於佗處,則社稷之理不順,難敢遵稟。』晉公由此忤明肅之旨,復面責同列曰:『此一事諸君即時自當中 【 明抄本作『申』。】 覆,何必須候某出廳,足見顧藉自厚也。』晉公更衣,馮謂魯參曰:『渠必獨作周公,令吾輩為莽、卓,乃真宰存心也。』初,寇忠愍南貶日,丁當秉筆,謂馮相曰:『欲與竄崖,又異涉鯨波,如何?』馮但唯唯,丁乃除擬雷州。及丁之貶也,適當馮相秉筆,謂魯參曰:『鶴相始欲貶寇於崖,嘗有鯨波之嘆,令暫屈周公涉鯨波一巡。』竟鑿崖。 【 『竟』原作『音』,據明抄本改。湘錄此句作『競竄崖州』。湘山野錄。】

  二

  馮拯之父為中令趙普家內知,內知蓋幹當本宅事者也。一日,中令下簾獨坐,拯方十餘歲,彈雀於簾前,中令熟視之,召坐與語。其父遽至,惶恐謝過,中令曰:『吾視汝之子,乃至貴人也。』因指其所坐榻曰:『此子他日,當至吾位。』馮後相真宗、仁宗,位至侍中。

  ○趙參政

  趙參政昌言汾人,太宗廷試,愛其辭氣明俊,擢寘甲科。未幾,拜中丞。上幸金明池,舊例:臺臣無從遊之制,太宗喜之,特召預宴,自公始也。擢為樞密副使,時陳象與 【 玉壺作『輿』。】 董儼俱為鹽鐵副使,胡旦知制誥,盡同年生,俱少年,為一時名俊。梁顥嘗又與公同幙,五人者,是 【 玉壺作『旦』。】 夕會飲於樞第,碁觴弧矢,未嘗虛日。無何 【 玉壺作『每每』。】 乘醉,夜分方歸,金吾吏遂夜候馬首聲喏,象 【 玉壺有『輿』字。】 醉,鞭揖其吏曰:『金吾不惜夜,玉漏莫相催。』都人喭曰:『陳三更,董半夜。』趙公因是坐貶崇信軍司馬。淳化中,以諫議起知天雄,大河貫府,蓋豪猾輩畜芻茭者,利厚價,欲售之,誘姦人穴其堤使潰。公知之,仗劍露刃,盡取豪芻廩積給用,其蠹遂絕。又忽澶河漲,流入御河,陵府城。公藉禁卒殺羊 【 玉壺作『牛』。】 為酒,募豪右出資,散卒負土護之,皆樂從。不數日,水退,城宇 【 玉壺作『完』。】 就,加給事參政,召還。上 【 玉壺有『渴佇』二字。】 詔乘疾置 【 明抄本作『至』。】 赴中書,太宗笑謂公曰:『半夜之會,不復有之。』公叩陛泣謝。 【 以上出東軒筆錄。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五。】

  ○孫宣公

  孫奭,字宗古,博平人。幼好學,博通書,善講說。太宗端拱中,九經及第,再調大理評事,充國子監直講。太宗幸國子監,詔奭說尚書說命三篇,奭年少位下,然音讀詳潤,帝稱善,因嘆曰:『天以良弼賚商,朕獨不得邪?』因以切勵輔臣,賜奭緋章服,累遷都官員外郎,侍諸王講,賜紫章服。真宗即位,令中書門下諭奭,欲任以他官,奭對不敢辭,乃罷諸王侍講。頃之,自職方員外郎,除工部郎中,充龍圖閣待制。會真宗幸亳州,謁太清宮,奭上言切諫,真宗不納,遂為解疑論以示羣臣。俄知密州,轉左諫議大夫,知河陽,為給事中。奭以父年九十,乞解官侍養,詔知兗州。上即位,召還,以工部侍郎為翰林侍讀學士,預修先朝實錄。丁父憂,起復舊官,久之,改兵部侍郎兼龍圖閣學士。奭每上前說經,及亂君亡國事,反復申繹,未嘗避諱,因以規諷。又掇五經切治道者,為五十篇,號經典徽言上之。畫無逸為圖,乞施便坐,為觀鑑之助。時章獻明肅皇后每五日一御殿,與上同聽政,奭因言古帝王,朝朝暮夕,未有曠日不朝,陛下宜每日御殿,以覽萬機。奏留中不報,上與太后雅愛重之,每進見,常加禮。久之,上表致仕,上與太后御承明殿,委曲敦諭,不聽所請,因詔與龍圖閣學士馮元講老子三章,禮部尚書晏殊進讀唐史,各賜帛二百匹,改工部尚書,知兗州,宴太清樓,近臣皆預。俄出御飛白書賜羣臣,中書、門下、樞密院,大字一軸,諸學士以下,小字各二軸,惟奭與太子少傅致仕晁逈,大小兼賜焉。並詔羣臣賦詩。翌日,奭入謝承明殿,上令講老子三章,賜襲金帶銀鞍勒馬。及行,賜宴於瑞聖園,上賦詩餞行,詔近臣賦詩,士大夫以為榮恩。改禮部侍郎,是歲,累表聽致仕。病甚,戒其子不內婢妾,曰:『無令我死婦人之手。』年七十。有司諡曰『宣』。奭舉動方重,論議有根底,不肯詭隨雷同。真宗已封禪,符瑞屢降,羣臣皆歌誦盛德,獨奭正言諫爭,毅然有古風采。精力孚同,定論語、爾雅、孝經正義。請以孟軻書鏤板,復鄭氏所注月令。初五日郊,從祀神不設席,尊不施羃。七祠時享,獻神齊福,止用一尊,不設三登。登歌不雍徹。冬至,攝祀昊天上帝,外級上七十位。饗先農,在祈穀之前。上丁釋奠,旡三獻。宗廟不備貳舞。奭皆言其謬闕,並從增改云。又建言,禮家六天帝,止是天之六名,實則一帝,今位號重複,不合典禮。冬至宜罷五帝,雩祀設五帝昊天帝位,乞與羣臣議定。時習禮者少,又憚改作,其議不行。撰崇祀錄、樂記圖、五經節解、五服年月傳於時。三子:瑤,虞部員外郎;琪,衞尉寺丞,早卒;瑜,殿中丞。 【 金坡遺事。】

  ○寇萊公

  真宗次澶淵,一日,語萊公曰:『今虜騎未退,而天雄軍截在賊後,萬一陷沒,則河朔皆虜境也。何人可為朕守魏?』萊公曰:『當此之際,無方略可施,古人有言,智將不如福將。臣觀參知政事王欽若,福祿未艾,宜可為守。』於是即時進熟勑,退召王公於行府,諭以上意,授勑俾行。王公茫然自失,未及有言,萊公遽曰:『主上親征,非臣子辭難之日。參政為國柄臣,當體此意。驛騎已集,仍放朝辭,便宜即塗,身乃安也。』遽酌大白飲之,命曰『上馬盃』,王公驚懼,不敢辭。飲訖,拜別萊公,公答拜曰:『參政勉之,迴日引為同列也。』王公馳騎入魏, 【 東軒作『入天雄』。】 方戎虜滿野,無以為計,但屯塞四門,終日危坐。越七日,虜騎退,召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集賢殿大學士,如萊公之言也。或云:王公數進疑辭於上前,故萊公因事出之,以成勝敵之勣耳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二

  袁抗大監嘗言,曾守官營道,聞吏官言,寇萊公始謫為州司馬,素無公宇,百姓聞之,竟荷瓦木,不督而會,公宇立成,頗亦宏壯。守土者聞于朝,遂再有海康之行。始戒途,吏民遮道,馬復踖■〈戚〉不進,寇以策叩馬曰:『吾尚敢留滯邪?汝何不行?』馬即前去,寇泣且曰:『語丁謂,我負若何事?致我于極地邪!』其後丁自朱崖移道州,袁嘗接其語論,遂以所聞質之。丁曰:『寇自粗疎。先朝因節日,賜宴于寇相第,寇好以大白飲人,時曹利用為樞密副使,不領其意,寇曰:「某勸太傅酒,何故不飲?」曹竟不濡唇,寇怒曰:「若一夫耳,敢爾邪?」曹厲聲曰:「上擢某在樞府,而相公謂之一夫,明日當於上前辨之。」自此二公不協,厥後發萊公之事者,曹貂也。預謂何事?』然中外皆知萊公之禍,丁有力焉。二公之在政府也,當太平之盛,至於贊燮王度,亦無善惡之大者。至今天下識與不識,知與不知,聞萊公之名,則許以忠藎。言晉公之為,則目以姦諛。豈非丁以才過其實,寇以誠過其才歟? 【 倦遊錄。】

  三

  寇萊公卒于海康,詔許歸葬,道出荊南之公安縣,邑人迎祭于道,斷竹插地,以掛紙錢,竹遂不根而生,滋茂殆一畝。邑人神之,立廟于側,祠宇嚴潔,祀奉甚謹。侍讀王公樂道文其事于石。 【 本朝名臣傳。】

  四

  寇準拜中書侍郎平章事,丁謂參知政事,嘗會食於中書,有羹汚準鬚,謂與拂之,準曰:『君為參預大臣,而與官長拂鬚耶?』謂顧左右,大愧恨之。章聖既倦政,而丁謂曲意迎合太后之意,有臨朝之謀。準便殿請對,言:『太子叡德天縱,足以任天下之事,陛下胡不協天人係望,講社稷之丕謀,引望大明,敷照重霄?若丁謂恃才而挾姦,曹利用恃權而使氣,皆不可輔幼主,恐亂陛下家事。』因俯伏嗚咽流涕,真宗命中人扶起,慰諭之。明日,謂之黨以急變聞,飛不軌之語以中準,坐是罷相。乾興元年二月,貶雷州司戶參軍,皆謂所為也。赴雷州時,道出公安,剪竹插於神祠之前,而祝曰:『準之心若有負朝廷,此竹必不生。若不負國家,此枯竹當再生。』其竹果生。後范仲淹作藥石詩,言準無辜被誣。天聖元年閏九月,移授銀青光祿大夫,檢校祭酒,衡州司馬。蓋上知其無辜,將復其位。其月死於貶所,年六十三。尋復官爵,諡忠愍。及上即位,北使至,賜宴,唯兩府預焉。北使歷視坐中,問譯者曰:『誰是無宅起樓臺相公?』坐中無答,丁謂令譯者謂曰:『朝廷初即位,南方須大臣鎮撫,寇公撫南夏,非久即還。』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五

  天禧末,真宗寢疾,章獻明肅劉太后漸預朝政,真宗意不能平。寇萊公探此意,遂欲廢章獻,立仁宗,策真廟為太上皇,而誅丁謂、曹利用等。於是引李迪、楊億、曹偉、盛度、李遵勉等叶力,處畫已定,凡誥命,盡使楊億為之,且將舉事。會萊公因醉漏言,有人馳報晉公,晉公夜乘犢車往利用家謀之。明日,利用入,盡以萊公所謀白太后,遂矯真宗上仙,乃指萊公為反,而投海上,其事有類上官儀者,天下寃之。楊億臨死,取當時所為詔誥,及始末事迹,付遵勉收之。至章獻上仙,遵勉乃抱億所留書進呈仁宗,及敍陳本末,仁宗盡見當日曲直,感歎再三,遂下詔湔滌其冤,贈中書令,謚曰『忠愍』。又贈楊億禮部尚書,謚曰『文』。凡預萊公黨而被逐者,皆詔雪之。故億贈官制曰:『天禧之末,政漸中微, 【 東軒作『闈』。】 能叶元臣,乃屏儲極』,蓋謂是也。

  ○丁晉公

  丁晉公至朱崖,作詩曰:『且作白衣菩薩觀,海邊孤絕寶陀山。』在朱崖作矜集 【 東軒作『青矜集』。當從。】 百餘篇,皆為一字題,寄歸西洛。又作天香傳,敍江 【 東軒作『海』。】 南諸香。又作州郡名配古人姓名詩,又集近人詞賦而為之序,及佗記述題詠,各不下 【 東軒脫以上二十字。】 百餘篇,蓋未嘗廢筆硯也。後移道州,旋以秘書監致仕,許於光州居住。流落貶竄十五年,髭鬚無斑白者,人亦伏其量也。在光州,四方親知皆會,至食不足,轉運 【 原誤作『軍』,據明抄本及東軒改。】 使以聞。有旨給東京房錢一萬貫,為其子珙數月呼博而盡。臨終前半月,已不食,但焚香危坐,默誦佛書,以沈香煎湯,時時呷少許。啟手足之際,付囑後事,神識不亂,正衣冠奄然化去。其能榮辱兩忘,而不變不怛,真異人也。 【 並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陳康肅

  真宗欲擇臣僚善弓矢,美儀彩,伴虜使射弓。時雙備者,惟陳康肅堯咨可焉。陳方以詞職進用,時晏元獻為翰林學士、太子左庶子,無巨細,皆咨訪之。上謂晏曰:『陳某若肯換武,當授與節鉞,卿可諭之。』時康肅 【 湘錄有『母』字。下『馮』字作『馬』。】 燕國馮太夫人尚在,閫範嚴毅,陳曰:『當白老兒 【 明抄本作『母』。】 不敢自輙。』既白之,燕國命杖撻之,曰:『汝策名第一,父子以文章立朝,為名臣,汝欲叨竊厚祿,貽羞於閥閱,忍乎?』因而無報。真宗遣小璫,以方寸小紙細書問晏,曰:『主皮之議,如何?』小璫誤送中書,大臣慌然不諭。次日稟奏,真宗不免笑而問之曰:『朕為不曉此一句經義,因問卿等。』止黜其璫於前省,亦不加罪。 【 出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張洎

  張洎在圍城中,作蠟丸帛書,間道求北戎之援,為邊候所得。洎歸朝,太祖召洎詰責,以書示之。洎神色自若,徐曰:『此臣在國所作。』太祖厲聲曰:『汝國稱蕃事大,何乃反覆如此?汝實為之,誰之過也?』洎曰:『當危難之際,望延歲月之命,亦何計之不為?臣所作帛書甚多,此特其一耳。』上喜之曰:『忠臣也。』召坐,慰勞之。 【 魏王別錄。】

  ○崔遵度

  真宗為壽春郡王開府,太宗詔宰執,為朕選端方純明、有德學無過闕臣僚二人為王友。僉擇累日,惟得崔遵度、張士遜爾。遵度與物無競,口未嘗言是非,清潔宇靖, 【 玉壺作『完如』。】 不喜名勢。掌右史十年,每立殿墀,匿身楹檻之外,以避顧眄。善琴,得古人深趣,著琴箋十篇,鳴琴於室,妻子殆不得見,通夕只聞琴聲。 【 東軒筆錄。此條今見玉壺清話卷一。】

  ○竇尚書

  竇儀,開寶中為翰林學士,時趙普專政,帝患之,欲聞其過。一日,召儀語及普所為多不法,且譽儀早負才望之意。儀盛言普開國勳臣,公忠亮直,社稷之鎮。帝不悅,儀歸,言於諸弟,張酒引滿,語其故曰:『我必不能作宰相,然亦不詣朱崖,吾門可保矣。』既而召學士盧多遜,嘗有憾於普,又喜於進用,遂攻普之短,果罷相,出鎮河陽。普之罷甚危,賴以勳舊脫禍。多遜遂參知政事,作相。太平興國七年,普復入相,多遜有崖州之行,是其言之驗也。儀弟儼、侃、偁、僖,並舉進士,父禹鈞,范陽人,為左諫議大夫,致仕,諸子皆成名,士風家法,為一時之表。馮道贈禹鈞詩云:『燕山竇十郎,教子有義方。靈椿一株老,仙桂五枝芳。』人多傳誦。儀至禮部尚書,儼至禮部侍郎,皆為翰林學士。侃左補闕。偁為晉府賓佐,後至左諫議大夫,參知政事。僖起居郎。儼文甚高,皆有集,在秘閤。偁亦有文,為晉府記室。 【 出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二

  王著既貶官,內署闕人,太祖謂范質等曰:『王著昨以酒失,深嚴之地,當選慎重之士以處之。』質等對以前朝學士,惟竇儀清介謹厚,然須自翰林遷端明令 【 明抄本作『今』。】 又官為尚書,難於復召。太祖曰:『禁中非此人不可,卿當諭朕意,令勉赴所職。』即日再入翰林,為學士。 【 出金坡遺事。】

  ○錢思公

  錢思公生長富貴,而性儉約,閨門用度,為法甚謹,子弟輩非時不能輙取一錢。公有珊瑚筆格,平生尤所珍惜,常置之几案,子弟有欲錢者,輙竊而藏之。公即悵然自失,乃牓于家庭,以錢十千贖之。居一二日,子弟佯為求得以獻,公欣然以十千賜之。他日有欲錢者,又竊去,一歲中,率五七如此,公不悟也。余官西都,在公幕,親見之,每與同僚歎公之純德。 【 廬陵居士集。今見歸田錄卷一。】

  二

  錢思公官兼將相,階勳品皆 【 歸田有『第』字。】 一。 【 歸田有『自云』二字。】 平生不足者,不得於黃紙書名,每為恨也。 【 各出歸田錄。】

  ○王文穆

  王文穆公欽若,臨江軍人,母李氏,父仲華,嘗侍祖郁任官鄂渚。李氏有娠,就蓐之夕,江水暴溢,將壞廨舍,亟遷黃鶴樓,始免身,生男,即公也。時隔岸漢陽居人,遙望樓際,若有光景氣象云。文穆 【 明抄本作『又公』。】 昔歲行圃田道中,宿于村舍,夜起視天中,有赤文成『紫微』二大字,光耀奪目。使蜀還褒城,路中有人展謁,孰視刺字,乃唐相裴度,告公以默定之語,及言公他日當貴。茲亦異矣。後公每設壇禮神,必朱篆『紫微』二字,陳公 【 明抄本作『於』。】 醮所。又輟俸修晉公祠於圃田,作記以述其肹蠁云。

  真宗封岱祠汾,雖則繼述先志,昭答靈貺,中外臣民,協謀同欲,然實由文穆之力贊焉。故章聖禮畢,登太山,順偕近臣周覽前代碑刻,內一碑首云:『朕欽若昊天。』真宗顧文穆笑曰:『元來此事前定,只是朕與欽若。』與隋史萬歲討蠻入峒,遇碑云:『萬歲後遇此』,頗相類。文穆王公不惟被章聖顧遇,至於明肅太后,亦深眷焉。先是知邵武軍吳植餉金於文穆而誤投,沂公以聞,植坐追停。文穆以不知,特寢不問,故植之貶詞曰:『如何匪人,瀆我元老』,此可見矣。 【 青箱雜記。】

  ○孫資政

  孫資政沔出帥環慶,宿管城,值夏州進奉使至,或白當選驛者。公曰:『使夏國主自入朝,亦外臣也,猶當在某下,况陪臣乎?』羌使遂宿白沙,仁廟聞而嘉之。 【 倦遊錄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一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二

  名臣事迹(五)

  ◆名臣事迹(五)

  石守道

  韓丕

  曹侍中

  李詢

  韓忠獻

  王文正

  ○石守道

  石守道學士為舉子時,寓學於南都,其固窮苦學,世無比者。王侍郎瀆聞其勤約,因會客,以盤餐遺之,石謝曰:『甘脆者,亦某之願也。但日享之則可,若止修一餐 則明日何以繼乎?朝享膏粱,暮厭粗糲,人之常情也。某所以不敢當賜。』便以食還,王咨重之。 【 倦遊雜錄。】

  ○韓丕

  驪山白鹿觀,向有道士王某,通五經。結茅廬數十區,講授生徒幾百人,韓丕亦嘗從之學。王間遣生徒往近村市酒,一日,命韓挈榼以往。王謂諸生曰:『韓秀才風骨粹重,向去進士不可量也。然到山歲餘,未嘗見其所業。』命破扃,索其寢室中,於席下得槲葉厚四五寸,或二三葉,或十數葉,以細梗貫之,乃韓之著述也。王見之驚駭,自此厚加禮待。其後官至貳卿翰林學士。 【 出倦游雜錄。】

  ○曹侍中

  曹利用以蔭補殿前承旨,嘗述備邊之策。契丹南侵,六師薄伐,至于澶淵,契丹遣使求和。真宗曰:『須忠義識略之人,可以入敵境觀其誠偽,不必限以位秩高下。』二府薦利用可使,真宗曰:『是常陳邊事者。』召見,首陳和戎息民為便。上問家所在,利用曰:『臣盡節,得死為幸,豈顧家為?』乃假崇儀副使將命,至大名,路梗不通,縋城而下。晝夜兼行,抵虜帳,戎主請割關南地,利用慷慨宣國威靈,稱朝廷歲以繒帛為遺,可也。遂與韓祀同還,以書詞未遜,復與祀往。虜遣王繼忠與利用言,兩朝懽好,實為美事,虜王 【 明抄本作『主』。】 年少,願兄事南朝。又遣姚東之俱來講解,虜遂北歸。

  ○李詢

  李詢授龍圖閣學士,知開封府。詢嗜酒,常早朝上奏,奏事,宿酲未解,酒氣醺然衝於御座。上謂曰:『開封府煩卿,宜節酒。』詢再拜謝罪,然不飲酒不樂,竟以過度而卒。

  ○韓忠獻

  臣唐英嘗聞縉紳先生言,故太師許國公在中書日,嘗見天下諸路有職司,捃拾官吏小過,輒顏色不懌。曰:『今天下太平,主上之心,雖蟲魚草木,皆欲得所。夫仕者,大則望為公卿,次亦望為侍從,職司二千石,其下亦望京朝幕職,奈何錮之?』於聖世持心如此,昔袁安不以贓罪鞫人,其韓公之謂乎?上嘗思之,命張方平譔神道碑。 【 以上出本朝名臣傳。】

  ○王文正

  祥符初, 【 澠錄作『中』。】 趙德明上言,本國饑,求粟百萬斛。大臣皆請以違誓責之,王魏公旦獨請具粟如其數於京師,詔德明 【 澠錄有『入京』二字。】 來取。真宗喜。德明大慙,且歎朝廷有人。 【 燕談。】

  二

  王魏公與楊文公大年友善,疾篤,延大年於臥內,託草遺奏。言忝為宰相,不可以將盡之言,為宗親求官,止敍平生遭遇之意。表上,真宗歎惜之,遽遣就第,取子 【 涑水有『弟』字。】 名數錄進。 【 明抄本有注『涑水紀聞』四字。】

  三

  王旦,字子明,大名人。祖徹,進士及第,官至左拾遺。父祐,以文學 【 涑水有『介直』二字。】 知名,知制誥二十餘年,至兵部侍郎,風鑑精審。旦少時,祐常明以語人,謂旦必至公輔,手植三槐於庭以識之。旦幼聰悟,寬裕清粹。太平興國中,一舉登進士第,除大理評事,知岳州平江縣事,徙監潭州酒稅。知州事何承矩薦其才行,太宗召除著作佐郎。是時,方興文學,修三舘,建祕閣,求文籍。旦以選與校正。遭父喪,追 【 涑水作『趣』。】 出供職。端拱中,通判鄭州事,月餘,徙濠州,遭母喪去,詔復故任。淳化初,充 【 原誤作『中』,據明抄本改。涑水作『以』。】 殿中 【 原誤作『占』,據明抄本及涑水改。】 丞直史館。 【 原誤作『舒』,據明抄本及涑水改。】 明年,除左正言,知制誥。四年,同判吏部流內銓,知考課院。會妻父趙昌言參知政事,旦上奏,以知制誥中書屬官,引唐獨孤郁避權德輿故事,因求解職,上嘉而許之。以禮部郎中充集賢殿修撰,掌銓課如故。踰年,昌言罷政事,旦即日復知制誥,依前修撰,仍賜金紫。逮真宗即位,除中書舍人,數月,召入翰林,為學士,尋知審官院,兼通進銀臺司。咸平三年,權知貢舉,鎖宿旬日,就拜給事中,同知樞密院事。明年,遷工部侍郎,參知政事。景德初,契丹入寇,從車駕幸澶淵。時鄆王留守京師,暴得心疾,詔旦權東京留守司事,乘傳而歸,聽以便宜從事。三年,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集賢殿大學士。明年,車駕幸永安,以旦為朝拜諸陵大禮使。及還,監修國史。大中祥符元年,天書降,以旦為封禪大禮使。又為天書儀衞使,從登封泰山,遷中書侍郎,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。受詔作封祀 【 涑水作『禪』。】 壇頌,遷兵部尚書同平章事。及祀汾陰,以旦為汾陰大禮使,還,遷右僕射同平章事,受詔作汾陰祠壇頌。上更欲遷旦官,旦瀝懇固辭乃止。加昭文舘大學士,及增功臣而已。及聖祖降,又加門下侍郎。玉清昭應宮成,以旦為玉清昭應宮使。鑄天尊銅像成,旦為迎奉聖像大禮使。寶符閣成,又為天書刻玉使。車駕幸亳,以旦為奉祀大禮使。上以兗州壽丘為聖祖 【 涑水作『母』。】 降生之地,於是處建景靈宮,以旦為朝修使。宮成,拜司空。國史成,進拜司徒。天禧元年,進拜太保,並同平章事。聖祖上尊號,以旦為太極觀奉上寶冊使。旦在政府,十有八年,以疾辭,累章不許。及自兗州還,懇請備至,乃詔冊拜太尉兼侍中,五日一起居,因入中書,遇軍國有重事,不以時日並入參決。旦聞之,惶恐,拜章乞寢恩數, 【 涑水作『至』。】 閤門俟命乃止。增封邑,而優假之數率 【 涑水作『卒』。】 如前詔,既而疾甚,求對便坐,扶以昇殿。上見其癯瘠,惻然許之。旦退,復上奏。明日冊拜太尉,依前玉清昭應宮使,罷知政事,特給宰臣月俸之半。仍令禮官草具尚書省都堂署事之儀,未及行,其年九月己酉薨,冊贈太師尚書令,諡文正。上出次發哀,羣臣奉慰,擢其弟度支員外郎,旭為司封員外郎,子大理評事睦為衞尉寺丞,兄子大理寺丞、弟子衞尉寺丞質為大理寺丞, 【 自『擢其弟……』以下至此一段,聚珍本案云『……有脫文。旦兄懿,弟旭,子雍、沖、素,兄子睦,弟子質也。』今類苑所引,似亦有脫文,然文義尚可尋索。】 外孫韓綱、蘇舜元、范禧並同學究出身,子素、弟子徽俱未官,素補太常寺太祝,徽秘書省校書郎。初,旦與錢若水同直史舘知制誥,有僧善相,謂若水曰:『王舍人他日位極人臣,富貴無與為比。』若水曰:『王舍人面偏而喉骨高,如何其貴也?』僧曰:『作相之後,面當自正。喉骨高者,主自奉養薄耳。』後果如其言。旦以寬厚清約,為相幾二十年,遭時承平,人主寵遇至厚,公廉自守,中外至今稱之。事寡嫂謹,撫弟妹有恩,祿賜所得,與宗族共之。家事悉委弟旭,一無所問,遇恩蔭補,徧於羣從。身歿之日,諸子猶有褐衣者。性好釋氏,臨終遺命,剃髮著僧服,棺中勿藏金玉,用荼毗火葬法,作卵塔而 【 涑水有『不』。】 為墳。其子弟不忍,但置僧衣於棺中,不藏金玉而已。旦久疾不愈,上命肩輿入禁中,使其子雍侍輿,直省吏扶之,見於延和殿,勞勉數四。命曰:『卿今疾亟,萬一有不諱,使朕以天下事付之誰乎?』旦謝曰:『知臣莫若君,惟明主擇之。』再三問,不對。是時,張詠、馬亮皆為尚書,上曰:『張詠如何?』不對。又曰:『馬亮如何?』不對。上曰:『試以卿意言之。』旦強起舉笏,曰:『以臣之愚,莫若寇準。』上憮然,又曰:『寇準性剛褊,卿更思其次。』旦曰:『他人,臣所不知也。臣病困,不任久侍。』遂辭退。旦薨歲餘,上卒用準為相。 【 涑水紀聞。以上四字據明抄本增。】

  四

  真皇時,以任中正知成都,代張尚書,言者以為不可。是時,王文正公為相,上責問之,對曰:『非中正不能守詠之規,它人往,妄有變更矣。』上是之,言者亦伏王之能用人也。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五

  王文正公旦相真宗僅二十年,時值四夷納款,海內無事,天書薦降,祥瑞沓臻,而大駕封岱祠汾,皆為儀衞使扈蹕。處士魏野獻詩曰:『太平宰相年年出,君在中書十四秋。西祀東封俱已畢,可能來伴赤松遊。』世傳王公嘗記前世為僧,與唐房太尉事頗相類。及將捐館,遺命剔髮,以僧服斂,家人不欲,止以緇褐一襲,納諸棺。然公風骨清峭,項微結喉,有僧相,人皆謂其寒薄,獨一善相者目之曰:『公名位俱極,但祿氣不豐耳。』故旦雖位極一品,而飲啗全少,家亦不畜聲伎。晚年移疾在告,真宗嘗密賚白金五十兩,旦表謝曰:『已恨多藏,况無用處?』竟不之受,其清苦如此。 【 東齋記事。】

  六

  本朝眷待耆德,於儀物之盛,惟王文正公也。病深,屢乞骸,不允。扶掖求對於便坐,面懇之,真宗遣皇太子出幕拜留,曰:『吾方以卿翼吾兒,卿瘦瘠殆此,朕安敢強?』翌日,冊拜太尉,詔禮官草儀,就都堂赴上,五日一起居,起居日,入中書預參決。遇軍國重事,不限時日並入。至病革,公召楊大年於臥, 【 湘錄有『內』字。】 囑以後事,曰:『吾深厭煩惱,歸慕釋典,願未來世得為苾芻林間,燕坐觀心為樂。將易簀之時,君為我剃除鬚髮,服壞色衣。勿以金銀之物置棺內,用荼毗火葬之法,藏骨先塋之側,起一茆 【 原作『卵』,據湘錄改。】 塔,用酬夙願。吾雖深戒子弟,恐其拘俗說,可叮嚀告之。』又曰:『仗子撰遺奏,但罄敍感戀而已,慎無及姻戚。』大年對曰:『餘事敢不一一拜教,若剃髮三衣之事,此必難遵。公,三公也,萬一薨奄,鑾輅必有祓桃之臨,自當斂贈公,袞衣可加僧體乎?』至薨,大年與諸孤協議,但以三衣置柩中,不藏寶貨而已。壽六十一,配享真宗廟庭。 【 見湘山野錄。】

  七

  王文正公一日諭諸公曰:『上官泌差知河陽』,乃批署之。諸公後白公,泌欲一轉運使,會京東有闕,諸公曰:『可差上官泌也』,公不答。因奏對,言上官泌向日議差河陽,然亦合入一職司。會京東轉運使闕,更稟上旨,上閱泌歷任,曰:『與轉運使。』諸公歸以相語曰:『王公無私如此。』

  八

  王文正公為兗州景靈宮朝修使,特被手詔,採察河北、京東兩路公言,當官有才者十餘人,皆降詔獎諭。有以問公曰:『為元宰,將命出使,而所舉不一,恩止得詔獎,無乃輕耶?』公曰:『既薦之,又力行之,是上恩皆出於己矣,此人臣之大嫌也。』

  九

  王文正公或歸私第,不去冠帶,入靜室中默坐。家人惶恐,不敢復前面,而不知其意。後公弟問趙公安仁曰:『家兄歸時一如此,何也?』趙公曰:『見議事,公不欲行,而未決,此必憂朝廷矣。』

  十

  王文正公晚年,官重,每家人出賀,立令止之。因語弟曰:『遭遇如此,愈增憂懼,何可賀也?』公每有賜予,見家人置於庭下,乃瞑目而歎曰:『生民膏血,安用許多?』

  十一

  王文正公門庭,未嘗接客。公薨,上諭近臣曰:『王某家卻不覺靜,緣當國日,亦門庭清肅。』呂文靜夷簡、魯肅簡宗道初參預政事,二 【 明抄本有『人』字。】 妻入謝,章憲太后語之曰:『爾各歸語其夫,王某在政府多年,終始一節,先帝以此重之,宜為師範也。』

  十二

  東封,二府議增飾車服,以盛法從。諸公令人於公第日伺之,而無所為。王冀公欽若乃作繡韉以送公,曰:『前議恐忘,已令為之。』公使還其直,而置之。冀公見其不乘而訝之,公曰:『常所跨者,君上所賜,非不華也。豈可更奢僭,以隳制度?』

  十三

  王冀公欽若自江寧歸,再執魁柄,魯公時參知大政,凡聚議,冀公不堪,語諸公曰:『掌武相公在政府,參政豈敢如此?』魯公笑曰:『王文正,先朝重德,豈他人可企?苟相公執政平允,宗道安敢不伏?』馮文懿拯為侍中,有問之曰:『向與掌武相公同在政府,盡見國體,公今異於昔,何也?』馮曰:『王公德業,孰可同及?彼一時,此一時也。』 【 並見名臣遺事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二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三

  德量智識(一)

  ◆德量智識(一)

  向文簡

  呂文仲

  李及

  桑湜

  呂端

  盧億

  潘承裕

  馮起

  呂許公

  薛化光

  薛長孺

  孔宗翰

  呂蒙正

  曹侍中

  趙概

  李文靖

  王德用

  張齊賢

  王文正(一)

  ○向文簡

  真宗皇帝時,向文簡除右僕射,麻下日,李昌武為翰林學士,當對。上謂之曰:『朕自即位以來,未嘗除僕射,今日以命敏中,此殊命也,敏中應甚喜。』對曰:『臣今日早候對,亦未知宣麻,不知敏中何如。』上曰:『敏中門下,今日賀客必多,卿往觀之。明日卻對來,勿言朕意也。』昌武候丞相歸,乃往見。丞相方謝客,門闌悄然無一人。昌武與向親,徑入見之,徐賀曰:『今日聞降麻,士大夫莫不歡慰,朝野相慶。』公但唯唯。又曰:『自上即位,未嘗除端揆,此非常之命,自非勳德隆重,眷倚殊越,何以至此?』公復唯唯,終不測其意。又歷陳前世為僕射者,勳勞德業之盛,禮命之重。公亦唯唯,卒無一言。既退,復使人至庖廚中,問今日有無親戚賓客飲宴會,亦寂無一人。明日再對,上問:『昨日見敏中之意,何如?』乃具以所見對,上笑曰:『向敏中大耐官職。』向文簡拜僕射年月,未曾考於國史,熙寧中,因見中書記天僖元年八月敏中加右僕射。樞密院題名記天僖元年二月王欽若加僕射。 【 見筆談。】

  ○呂文仲

  呂文仲,歙人,為中丞,有陰德。咸平中,鞠曹南滑民趙諫獄,諫豪於財,結士大夫,根蒂特固。忽御寶封軒裳姓名七十餘輩,自中降出,皆昔委諫營產買妾者,悉令窮治。文仲從容奏曰:『更請察其為人,密籍姓名,候舉選對敭之日,斥之未晚。』真宗從之。

  ○李及

  章獻太后臨朝,內侍省都知江德元權傾天下,其弟德明奉使過杭州,時李及知杭州,待之一如常時中人奉使者,無所加益。僚佐皆曰:『江使者之兄,居中用事,當今無比,榮枯大臣,如反掌耳。而使者精銳,復不在人下,明公待之,禮無加者。意者,明公雖不求福,獨不畏其為禍乎?』及曰:『及待江使者,不敢慢,亦不敢過,如是足矣。又何加焉?』既而德明謂及僚佐曰:『李公高年,何不求一小郡以自處,而久居餘杭繁劇之地,豈能辦邪?』僚佐走告及曰:『果然,使者之言甚可懼也。』及笑曰:『及老矣,誠得小郡以自逸,庸何傷?』待之如前,一無所加。既而德明亦不能傷也,時人服其操守。

  ○桑湜

  熙寧中,王韶開熙州, 【 涑水作『河』。】 諸將以功遷官。皇城使知原州桑湜獨辭不受,曰:『羌虜畏國威靈,不戰而降,臣何功而遷官?』執政曰:『眾人皆受,獨君不受,何也?』對曰:『眾人皆受,必有功也。湜自知無功,故不受。』竟辭之,時人重其知恥。 【 上涑水紀聞。以上五字據明抄本補。】

  ○呂端

  晉公言,凡士大夫而恐。 【 明抄本無『恐』字。】 居大位者,先觀其器度寬厚,則無不中矣。昔趙普在中書,呂端為參政,趙嘗覘其為事而多之,曰:『吾嘗觀呂公奏事,得聖上嘉賞,未嘗喜。遇聖上抑挫,未嘗懼,亦不形言,真台輔之器也。』 【 見晉公談錄。此條今本晉公談錄無。】

  ○盧億

  盧億,字子元,范陽人。簡儉純素,有古人風。在洛陽,聞其子多遜參知政事,家有賜金,服玩漸侈。億愀然不樂,謂親友曰:『家世儒素,一旦富貴,吾未知稅駕之所矣。』 【 范蜀公蒙求。】

  ○潘承裕

  潘承裕,建安人,有才識,名重於州里。王延政建國,欲以為相,承裕力諫其僭號,不受偽署,延政將殺之,慮失人心,囚於私第。江南平建州,甚禮重之,以為禮部侍郎,判福建道。凡一道之征租、獄刑、選舉人物,皆取決焉。告老,以尚書致仕,歸洪州西山。子慎修,亦為要官,臺城危蹙,入都為置宴使,館懷信驛,時後主弟從鎰先入貢,亦留驛中。每王師克捷,外庭入賀,邸使督金帛之獻,慎修獨建議,以國將亡,而旅賀非禮,但奉方物,以待罪為名,斯可也。太祖大喜,謂使者有禮,立遣易供帳物,加賜牢醴,深嘆重之。

  ○馮起

  馮起,父炳,有清節,任知雜卒起官,僦舍圃田。時侍御史趙承嗣掌市征,炳歷任憲府,承嗣以官聯,素重之。屢往見起,知其賃廡,為出己俸百千市之,起固辭不受。未幾,承嗣以姦贓敗,棄市,由是名聞。於是蘇易簡在翰林,夜召語及此事,太宗因此知起名,後擢知制誥。 【 已上見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呂許公

  明肅太后臨朝,一日問宰相曰:『福州陳絳,贓汚狼藉,卿等聞否?』王沂公對曰:『亦頗聞之。』太后曰:『既聞而不劾,何也?』沂公曰:『外方之事,須本路監司發摘。不然,臺諫有言,中書方可施行。今事自中出,萬一傳聞不實,即所損又大也。』太后曰:『速選有風力更事,任一人為福建路轉運使。』二相稟旨而退,至中書,沂公曰:『陳絳,猾吏也,非王耿不足以擒之。』立命進耿,呂許公俛首曰:『王耿亦可惜也。』沂公不喻,時耿為侍御史,遂以為轉運使。耿拜命之次日,有福建路衙校拜于馬首云:『押進奉荔枝到京。』耿偶問其道路山川風候,而其校應對詳明,動合意旨。耿遂密訪絳所為,校輒泣曰:『福州之人,以為終世不見天日也。豈料端公 【 原誤作『分』,據明抄本及夏校本澠水補遺引五朝名臣言行錄改。】 賜問,然某尤為絳所苦者也。』遂條陳數十事,皆不法之極。耿大喜,遂留校於行臺,俾之幹事。既置詔獄,事皆不實,而校遂首常納禁器于耿。事聞,太后大怒,下耿吏,獄具,謫耿淮南副使,皆如許公之料也。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二

  范文正公仲淹為參知政事,建言先立學校,勸農桑,責吏課以年任子等事,頗與執政不合。會有言邊鄙未寧者,文正乞自往經撫,於是以參知政事為河東陝西安撫使。時呂許公夷簡得謝居圃田,文正往候之,許公問曰:『何事遽出也?』范答以暫往經撫兩路,事畢即還矣。許公曰:『參政此行,正蹈危機,豈復再入?』文正未喻其旨,果使事未還,而以資正殿學士知邠州。 【 見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薛化光

  太祖征河東,絳州薛化光上言:『凡伐木先去枝葉,後取根柢。今河東外有契丹之助,內有人戶供輸,切恐歲月間未能下矣。宜於太原北石嶺山,及河北界西山東靜陽林、 【 東齋作『村』。】 樂平鎮、黃澤關、百井社,各建城寨,扼契丹援兵。起其部內人戶於西京、襄、鄧、唐、汝,給閑田,使自耕種,絕其供饋。如此,不數年,可平定矣。』其後卒用其策,而下河東。化光,簡肅之父,後贈中書令。

  ○薛長孺

  薛長孺為漢州通判,戍卒閉營門,放火殺人,謀殺知州、兵馬監押。有來告者,知州、監押皆不敢出。長孺挺身叩營,諭之曰:『汝輩皆有父母妻子,何故作此事?然 【 東齋作『元』。】 不與謀者,各在一邊。』於是不敢動,惟本謀者八人突門而出,散於諸縣村野,捕獲。是時,非長孺,則一城之人盡遭塗炭矣。鈐轄司不敢以聞,遂不及賞。長孺,簡肅公之姪,質厚人也,臨事敢決如此。 【 並東齋記事。】

  ○孔宗翰

  元祐中,上元,駕幸凝祥池,宴從臣,教坊伶人以先聖為戲。刑部侍郎孔宗翰奏:『唐文宗時,嘗有為此戲者,詔斥去之。今聖君宴犒羣臣,豈宜尚容有此?』詔付伶官 【 澠水有『置』字。】 于理,或曰:『此細事,何足言者?』孔曰:『非爾所知,天子春秋鼎盛,方且尊德樂道,而賤工乃爾褻慢,縱而不治,豈不累聖德乎?』聞者慚而歎伏。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呂蒙正

  呂蒙正相公不喜記人過。初參知政事,入朝堂,有朝士於簾內指之曰:『是小子亦參政邪?』蒙正佯為不聞而過之,其同列怒之,令詰其官位姓名,蒙正遽止之。罷朝,同列猶不能平,悔不窮問,蒙正曰:『若一知其姓名,則終身不能復忘,固不如毋知也。不問之,何損?』時皆服其量。

  ○曹侍中

  曹侍中彬,為人仁愛多恕,平數國,未嘗妄斬人。嘗知徐州,有吏犯罪,既立案逾年,然後杖之,人皆不曉其旨。彬曰:『吾聞此人新娶婦,若杖之,彼其舅姑必以婦為不利而惡之,朝夕笞駡,使不能自存。吾故緩其事,而法亦不赦也。』其用志如此。 【 涑水注『張錫云』三字。】

  ○趙概

  王原叔曰:『趙概與歐陽脩同在館, 【 明抄本作『史館』。】 及同修起居注。概性重厚寡言,脩意輕之。及脩同知制誥,是時,韓、范在中書,以概為不文,乃除天章閣待制,概澹然不以屑意。及韓、范出,乃復除知制誥。會脩甥嫁為脩從子晟妻,與人淫亂,事覺,語連及脩。脩時為龍圖閣直學士、河北都轉運使,疾韓、范者皆欲文致脩罪,云與甥亂。上怒,獄急,羣臣無敢言者。概乃上書,言:「脩以文學為近臣,不可以閨房曖昧之事,輕加汙衊。臣與脩蹤跡素疎,脩之待臣亦薄,所惜者,朝廷大體耳。」書奏,上不悅,人皆為之懼,概亦澹然如平日。久之,脩終坐降為知制誥、知滁州,執政私曉譬概,令求出,迺出知蘇州。遭喪去官,服闋,除翰林學士。概復表讓,以歐陽脩先進,不可超越為學士,奏雖不報,時論美之。』 【 並涑水紀聞。以上五字據明抄本補。】

  ○李文靖

  寇萊公始與丁晉公善,嘗以丁之才薦於李文靖公沆屢矣,而終未用。一日,萊公語文靖曰:『比 【 東齋作『準』。】 屢言丁謂之才,而相公終不用,豈不 【 東齋作『其』。】 才不足用耶?抑鄙言不足聽耶?』文靖曰:『如斯人者,才則才矣,顧其為人,可使之在人上乎?』萊公曰:『如謂者,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?』文靖笑曰:『它日後悔,當思吾言也。』晚年與寇權寵相軋,交互傾奪,至有海康之禍,始伏文靖之識。 【 見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王德用

  叔禮為余言,昔通判定州,佐王德用。是時,契丹主有燕京,朝廷發兵屯定州者幾六萬人,皆寓居逆旅及民家,闐塞城市,未嘗有一人敢諠呼暴橫者。將校相戒曰:『吾輩各當務斂士卒,勿令擾我菩薩。』一旦,倉中給軍糧,軍士以所給米黑,諠譁紛擾,監官懼,逃匿。有四卒,以黑米見德用,德用曰:『汝從我,當自入倉視之。』乃往,召專副問曰:『昨日我不令汝給貳分黑米、八分白米乎?』曰:『然。』『然則汝何不先給白米,後給黑米?此輩見所得米腐黑,以為所給盡如是,故諠 【 明抄本及涑水均有『譁』字。】 耳。』專副對曰:『然,某之罪也。』德用叱從者杖專副,人二十。又呼四卒謂曰:『黑米亦公家物,不給與汝曹,當棄之乎?汝何敢乃爾讙譁?』四卒相顧曰:『向者不知有八分白米故耳。某等死罪。』德用又叱:『如此,欲求決配乎?』指揮使百拜流汗,乃捨之。倉中肅然,僚佐皆服其能處事。

  ○張齊賢

  張齊賢為布衣時,倜儻有大度,孤貧落魄,常舍道上逆旅。有羣盜十餘人,飲食於逆旅之間,居人皆惶恐竄匿,齊賢徑前揖之,曰:『賤子貧困,欲就諸大夫求一醉飽,可乎?』盜喜曰:『秀才乃肯自屈,何不可者?顧吾輩粗疎,恐為秀才笑耳。』即延之坐,齊賢曰:『盜者,非齷齪兒所能為也。皆世之英雄耳。僕亦慷慨士,諸君又何間焉?』乃取大盌滿酌飲之,一舉而盡,如是者三。又取豚肩,以指分為數段而啗之,勢若狼虎,羣盜視之愕,皆咨嗟曰:『真宰相器也。不然,可能不拘小節如此也?他日宰制天下,當念吾曹皆不得已而為盜耳。願早自結納。』競以金帛遺之,齊賢皆受不讓,重負而返。

  ○王文正(一)

  王文正太尉,局量寬厚,未嘗見其怒。飲食有不精潔者,但不食而已。家人欲試其量,以少埃墨投羹中,公惟啖飯 【 原作『飲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而已。家人問其何以不食羹?曰:『我偶不喜肉。』一日,又墨其飯,公視之,曰:『吾今日不喜飯,可具粥。』其子弟愬於公曰:『庖肉為饔人所私,食肉不飽,乞治之。』公曰:『汝輩人料肉幾何?』曰:『一斤,今但得半斤食,其半為饔人所廋。』公曰:『盡一斤,可得飽乎?』曰:『盡一斤,固當飽。』曰:『此後人料一斤半,可也。』其不發人過,皆類此。嘗宅門壞,主者徹屋新之,暫於廊廡下啟一門以出入。公至側門,低據鞍,俯伏而過,都不問。門畢,復行正門,亦不問。有控馬卒,歲滿辭公,公問:『汝控馬幾時?』曰:『五年矣。』公曰:『吾不省有汝。』既去,復呼回曰:『汝乃某人乎?』於是厚贈之。乃是逐日控馬,但見背,未嘗視其面。因去,見其背,方省。

  二

  王 【 涑水作『王旦』。】 太尉薦寇萊公為相,萊公數短太尉於上前,而太尉專稱其長。上一日謂太尉曰:『卿雖稱其美,彼專談卿惡。』太尉曰:『理固當然。臣在相位久,政事闕失必多,準對陛下無所隱,益見其忠直,此臣所以重準也。』上由是益賢太尉。萊公在藩鎮,嘗因生日,造山棚,大宴。又復服用僭侈,為人所奏,上怒甚,謂太尉曰:『寇準每事欲效朕,可乎?』太尉徐對曰:『準誠 【 夏校本有『賢』字。】 能,無如騃何?』上意遽解,曰:『然,此止是騃耳。』遂不問。及太尉疾亟,上問以後事,唯對以宜早召寇準為相云。 【 以上出涑水紀聞。以上七字原脫,據明抄本補。】

  三

  韓魏公言:王文正母弟,傲不可訓。一日,逼冬至,祠家廟,列百壺於堂前,弟皆擊破之,家人惶駭。文正忽自外入,見酒流滿路,不可行,俱無一言,但攝衣步入堂。其後,弟忽感悟,復為善,終亦不言。

  四

  契丹飛奏,於歲給外,別假金帛。上以示王文公,公曰:『東封甚近,車駕將出,以此探朝廷之意耳!何其小哉!』上曰:『何以答之?』公曰:『止當以微物輕之也。』乃於歲給三十萬外,各借二萬,仍諭次年額內除之。契丹得之大慙。次年,復示有司,契丹所借金帛二萬,事屬小可,仰依常數與之,今後永不為例。

  五

  寇公準在樞府,上欲罷之,萊公已知,迺使人告公曰:『遭逢最久,今出欲一使相,望同年主之。』公大驚曰:『將相之任,極人臣之貴,苟朝廷有所授,亦當辭,豈得以此私有干於人?』仍亟往白之,萊公不樂。後上議:『寇準令出,與一甚官?』公曰:『寇準未三十歲,已登樞府,太宗甚器之。準有才望,與之使相,令當方面,其風采足以為朝廷之光。』上然之,翌日降制,萊公捧使相告謝於上前,感激流涕曰:『苟非陛下主張,臣安得有此命?』上曰:『王某知卿。』具道公之言。萊公出謂人曰:『王同年器識,非準可測。』公薨之時,萊公不在都下,後入朝廷,白於上前,求奠,哀慟久之。公在相府,抑私遠嫌,類如此。

  六

  王冀公欽若、陳公堯叟、馬公知節,同在樞府。一日,上前因事相忿,上召公,公至,則見冀公諠譁不已,馬流涕曰:『願與王欽若同下御史府。』公乃叱冀公曰:『王欽若!對上豈得如此?下去!』上大怒,乃命下獄。公從容曰:『欽若等恃陛下顧厚,上煩陛下。臣居宰府,當行朝典。然觀陛下天顏不怡,願且還內,來日取旨。』上許之。公退,召冀公等切責之。上怒未解,冀公等皇懼,手疏待罪者相繼以聞。翌日,上召公曰:『王欽若等事,如何處分?』曰:『臣曉夕思之,欽若等當黜,然未知使伏何罪?』上曰:『朕前忿爭無禮。』公曰:『陛下奄有天下,而使大臣坐忿爭無禮之罪,恐夷狄聞之,無以威遠。』上曰:『卿意如何?』公曰:『願至中書,召欽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,且戒約之。俟少間,罷之未晚。』上曰:『非卿之言,朕固難忍。』後月,冀公等皆罷。

  七

  寇萊公準在長安,因生日為會,有所過當,轉運使以聞。上以狀示公,曰:『寇準為大臣,豈得如此僭越?』公覽奏而笑曰:『寇準許大年幾,尚騃耳。』因奏曰:『陛下撫服臣庶,不欲令大臣聞被奢侈之名,此奏願錄付準,必自知過。』萊公被命,連削待罪而止。

  八

  上出喜雨詩示二府,聚看於上前,公袖歸,因諭同列曰:『上詩有一字誤,宜進入改卻。』王冀公欽若曰:『此亦無害。』欽若沮而陰有奏陳。翌日,上怒謂公曰:『昨日朕詩有誤寫字,卿等皆見,何不奏來?』公再拜謝曰:『昨日得詩,未暇再閱,有失奏陳,不勝惶懼。』諸公皆再拜,獨樞密馬公知節不拜,且言曰:『公欲奏白,而欽若沮之。』又曰:『王某略不自辨,真宰相器也。』上顧笑而撫諭之。

  九

  張徐公耆任馬軍都帥,被旨選兵,下令太峻,兵懼而欲為變。有密以聞,上召二府議之。曰:『若罪張耆,今後帥臣何以御眾?捕之則都邑之下,或至驚擾,尤為不可。』上曰:『朕亦此思之。』公曰:『累奉德音,欲任張耆在樞密府,臣以苦未歷事。今若擢用,使解兵柄,謀者自安矣。』乃進耆為樞密副使,諸帥遞遷,謀者果定。上語輔臣曰:『王某善鎮大事,真宰相也。』

  十

  有卜者上封事,語干宮禁。上怒,令捕之,繫獄,坐以法,因藉其家,有朝士往還書尺。上曰:『此人狂妄,果臣僚與之遊從,盡可付御史獄案。』公得之以歸。翌日,獨對曰:『臣看卜者家藏文字,皆與之筭命選日草本,即無言及朝廷事。臣記往年亦曾令此人推步生日星辰,其狀尚存。』因出以奏曰:『果行,乞以臣此狀同問。』上曰:『卿意如何?』曰:『臣不欲因以卜祝賤流,累及朝臣。』上乃解。公至政府,即時焚去,繼有大臣力乞行,欲因而擠之。上令中使再取其狀,公曰:『得旨,已焚去矣。』

  十一

  王沂公曾、李觀察維、薛尚書映,一日謁公,公託病,薛有不平之色,公壻韓億時在門下,見之。一日,以此啟白公,公曰:『韓郎未之思耳!王、薛皆李之壻,相率而來,恐有所干於朝廷事。果不可,沮之無害。若可行,答以何辭?執政之大忌也。』韓乃謝曰:『非億所知。』後果李文靖有所請。 【 並見名臣遺事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三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四

  德量智識(二)

  ◆德量智識(二)

  王文正(二)

  王冀公

  李允則

  燕龍圖

  張師正

  魏丕

  寇萊公

  王化基

  王濟 張稷

  張乖崖

  文潞公

  韓魏公

  王沂公

  狄武襄

  范文正

  ○王文正(二)

  諫議大夫張師德謁向文簡敏中曰:『師德兩詣王相公門,皆不得見,恐為人輕毀,望公從容明之。』一日,方議知制誥,公曰:『可惜張師德。』向公曰:『何謂?』公曰:『累於上前說張師德名家子,有士行,不意兩及吾門。狀元及第,榮進素定,但當靜以待之耳。若奔競,使無階而進者,當如何也?』向公方以師德之意啟之,公曰:『某處安得有人敢輕毀人?但師德後進,待我淺也。』向公自稱,師德適有闕,望公弗遺。公曰:『弟緩之,使師德知,聊以戒貪進,激薄俗也。』

  二

  東封,車駕在道,夜有堂吏,被酒忿爭,皆愴惶入白,公臥不答。夜入對,上曰:『臣寮奏狀,千乘萬騎在外,可斬首以令眾。』公曰:『此正小人一時醉毆,若斬之,是禁人飲酒,令飲酒者皆懼。車駕在外,人情焉得安,已捕歸京府繫治。』後府申覆,公曰:『若初 【 明抄本作『從』。】 輕斷,亦恐縱人,今霈大赦,可赦之矣。』

  三

  公為朝修使,自禁中乘車輅出都門,百官餞於道,乃憩於傳舍。兩禁請見,叩頭稱贊公榮遇之盛,公曰:『但覺愧仄不自安矣。』

  四

  臣寮上言,諸司人吏多公送名入仕,上令遍訪之,了無一人。其言者自有數輩,上以示曰:『是明人謗卿也。』公曰:『臣為宰相,或令百司補署吏人,不為過也。臣親舊亦多,恐假以臣名送去,亦不可知。言者必不妄。』終不自辨。

  五

  中書有事關送密院,事礙詔格,寇萊公準在樞府,特以聞。上曰:『中書行事如此,施之四方,得非不便?』公見之,拜於上前曰:『此實中書之失。』堂吏皆遭罰責,密吏惶恐,白寇公曰:『中書、密院,日有相干,自來止逐房改易,不期奏白而使宰相謝罪。』不踰月,密院有事送中書,亦違舊詔,堂吏得之,欣然而呈公,公曰:『却送與密院。』吏出白寇公,寇公大慚。翌日見公,曰:『同年甚得許大度量。』公不答。銓司申舉,乞罷選人過堂,公曰:『此唐朝典故,但宰相不舉職,廢為冗事,且當存之。仲尼所謂我愛其禮也。』

  六

  有貨玉帶者,持以及門,弟因呈公,公曰:『如何?』弟曰:『甚佳。』公命繫之,『還見佳否?』弟曰:『繫之,安得自見?』公曰:『玉名石也,得不重乎?自負重,而使觀者稱好,無乃勞也。我腰間不稱此物。』亟還之,故平生所服,止於賜帶。太宗皇帝一日命蘇公易簡曰:『卿看兩制中,誰當大用?』蘇公云:『臣見同年王某,有器識,遠大不可量也。』太宗曰:『朕志亦先定矣。』公知之,以女適蘇公之子耆,時蘇公已薨,其母太夫人薛氏在堂,每至,則公出拜,敍同年之契。嘗語薛氏曰:『使女子在夫人之左右,乃報同年之知也。』 【 已上見名臣遺事。】

  ○王冀公

  王欽若為亳州判官,監會亭倉。天久 【 明抄本作『大』。】 雨,倉司以穀濕,不為受納,民自遠方來輸租者,食穀且盡,不能得輸。欽若悉命輸之倉,奏請不拘年次,先支濕穀,不至朽敗。奏至,太宗大喜,手詔答許之,因識其名,滿入見,擢為朝官。

  ○李允則

  李允則知雄州十八年。初,朝廷與契丹和親,約不修河北城隍,允則欲展雄州城,乃置銀器五百兩於城北神祠中。或曰:『城北孤逈,請多以人守之。』允則不許,數日, 【 涑水作『月』。】 契丹數十騎盜取之。允則大怒,移牒涿州捕賊,因且急築其城,契丹內慙,不敢止也。 【 並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燕龍圖

  燕龍圖肅有巧思。初為永興推官,知府寇萊公好舞柘枝,有一鼓,甚惜之,其鐶忽脫。公悵然以問諸匠,皆莫知所為,燕請以鐶脚為鏁簧,內之則不脫矣。萊公大喜。燕為人寬厚長者,博學多聞,其漏刻法最精,今州郡往往有之。 【 見廬陵居士集。此條今見歸田錄卷二。】

  ○張師正

  英宗即位,赦天下,凡內外將校廂軍,皆加恩。是時荊南所給縑帛,皆故惡不堪,既陳於庭中,軍士睨之失色,揚言曰:『朝廷大恩,而乃以此給我。』自旦至午,不肯受賜,而偶語紛紛不已。轉運使劉述大懼,不知所為,居民往往奔出城外,且言變起矣。是時張師正為州鈐轄,馳入軍資庫,呼將卒前曰:『朝廷非次之恩,州郡固無預備,今帑中所有,止如此,汝輩不肯拜賜,將何為也?必欲反,則非殺我不可。』遂擲劍於庭下,披胸示之,羣校茫然自失,遽聲喏,受賜而去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魏丕

  魏丕作坊使,舊制,床子弩止七百步,上令丕增造至千步,求規於信。信令懸弩于架,以重墜其兩端,弩勢圓,取所墜之物較之,但於二分中增一分,以墜新弩,則自可千步矣。如其制造,果不差。 【 韓魏王別錄。】

  ○寇萊公

  寇萊公之貶雷州也,丁晉公遣中使賫勑往授之,以錦囊貯劍,揭於馬前。既至,萊公方與羣官宴飲,驛吏言狀,萊公遣羣官出逆之。中使避不見,入傳舍中,久不之出,問其所以來之故,不答。上下皆皇恐,不知所為,萊公神色自若,使人謂之曰:『朝廷若賜準死,願見勑書。』中使不得已,乃以勑授之。萊公乃從錄事參軍借綠衫著之,短纔至膝,拜受勑於庭。升階復宴飲,至暮而罷。

  二

  寇準從車駕在澶淵,每夕與楊億痛飲謳歌,諧謔諠譁,常達旦。上使人覘知之,喜曰:『得渠如此,吾何憂矣。』虜兵既退,來求和親,詔劉仁範往議之。仁範以疾辭,乃命曹利用代之,利用與之約,歲給金繒二十萬,虜嫌其少。利用復還,奏之,上曰:『百萬以下,皆許也。』利用辭去,準召利用至幄次,語之曰:『雖有勑旨,汝往,所許毋得過三十萬。過三十萬,勿來見,準將斬汝。』利用至虜帳,果以三十萬成約而還。車駕還自澶淵,畢士安迎於半道,既而至京師,士安罷相,寇準代為首相。

  ○王化基

  王化基為人寬厚。嘗知某州,與僚屬同坐,有卒過庭下,為化基■〈如上言下〉,而不及幕職,幕職怒,退召其卒笞之。化基聞之,笑曰:『我不知其欲得一■〈如上言下〉,如此之重也!曏或知之,化基無用此■〈如上言下〉,當以與之。』人皆服其雅量。官至參知政事、禮部尚書,謚曰『惠獻』。子舉正有父風,官亦至參知政事、禮部尚書,謚曰『安簡』。

  ○王濟 張稷

  景德初,契丹寇澶淵,樞密使陳堯叟奏請江 【 夏校改作『沿』。】 河皆撤去浮橋舟船,皆又泊南岸。勑下河陽、陝府、河中府,如其奏。百姓大驚擾,監察御史王濟知河中府,獨不肯撤,封還勑書,且奏以為不可。陝州通判張稷時以公事在外州,中已撤浮橋,稷還,聞河中不撤,乃復修之。寇相時在中書,由是知此二人。明年,召濟為員外郎兼侍御史,知雜事,方且進用。濟性鯁直,眾多嫌之,及寇相出,濟遂以郎中知杭州,徙知洪州而卒。張稷亦以此為三司判官轉運使。 【 並見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張乖崖

  乖崖公鎮蜀時,主帥平賊,如風悸草亂,久不寧息。公謂主帥曰:『有平民無告者,在黨中,亦宜治之。』翌日,帥送賊二十餘人,請公治之。公悉給公憑遣之,曰:『各著業去。』帥怒曰:『何擅縱賊人?』公曰:『昨日李順脅民為賊,今日僕與足下化賊為民,用固邦本。』

  二

  主帥帳下寵一虞候卒,頗恃勢嚇民,暴取財物,皆吞聲與之。因民有訴其強奪者,彼知公怒,乃縋東城夜遯,公差衙校往捕之,約曰:『爾於擒得處,則渾衣撲入井,作逃走投井申來。』是時羣黨恟恟,知彼已投井,故浮議杜絕,又免與主帥有不協名。

  三

  川界既安,兵未凱旋,頗有驕色,食必肥鮮,衣必華煥,而妻子是戀。公慮其抽迴 【 明抄本作『回兵』。】 日,有顧望心,遂密奏乞差上前心腹近臣,可以彈壓得主帥者,分其權勢,然後抽兵,即無虞矣。尋詔崇儀副使入內,內侍押班衞紹欽充同西川捉賊招安使。衞風儀峻整,詞氣讜直,折衝行事,帥不能違,幕下軍吏,悉皆畏憚,遂旋抽兵赴闕,一無顧戀者。改元至道春二月,衞入覲,奏劍門部署上官正守關有功,遂詔授峯州團練使,充西川招安使,替主帥歸京。公與上官氣義相得,謀無不臧,由是川界路無拾遺矣。公乃作悼蜀詩四十韻,見本集。

  四

  平李順賊明年,有廣武指揮劉旰者,自懷安軍劫巡檢使率眾叛,全帶衣甲,衝破漢州,西往彭州路去。公曰:『可也。』日與上官正及僚屬往大慈寺弈棊偶射,民間憂喜相半,不知其由。公料賊經永康軍,將至蜀州,謂上官曰:『可出兵擊之。公如不行,吾則親往。』上官請行,公約曰:『此去新津,抵方井,必遇賊。彼疲我銳,擊之必剋。』翌日至方井,果與賊相遇,掩殺殆盡。上官凱旋,公迎之,歡醼盡日。或謂公曰:『賊襲破數郡,不逐之,何也?』公曰:『彼賊勢方盛,三日而四郡不守,五日而兩川震驚,若襲之與鬬,必彼勇而我怯。曷若俟其氣衰擊之,則勢如破竹。』

  五

  討劉旰兵士迴,有以帶賊首級而來,欲謀為戰功者。公曰:『當奔突交戰之際,豈暇獲其首邪?此必戰後翦來,知復是誰?』殿直段倫曰:『如學士之言,果神明矣。當時隨倫為先鋒,入賊用命者,皆中傷被體,主帥令付營切要將理。』公曰:『豈若是邪?』遂遣令悉擡舁來,既至,公先錄中傷兵士功,以其帶首級來者次之。是時軍情仰公賞罰至當,相顧歡躍,公先於廳前分垛錢絹,充卸甲例物。公遂出迎上官,醼于衙署,引甲士坐於東西廂,勞之曰:『喜汝等殺賊勝迴,各各卸下衣甲,領取例物歸營去。』眾皆肩抱錢絹,歡躍盈衢,百姓不限親疎,迎之相賀。

  六

  景德中,虜寇犯邊,河朔州郡多罹其毒,董兵之將,深溝高壘以自固,未有議其出者。時有一班行李居貞 【 原作『正』,下注『避廟諱』。】 者,搉征賦于一鎮,疾其凶獷若是,哀其老幼無辜,鳩集市人,召募丁壯,出其不意,邀以擊之,奪其老幼婦人,援送其家。有位者雖壯其勇,無與議其功者,公時判三班院,聞其名而不識其面,乃嗟稱曰:『下位中有如此者,而不預旌賞,何以勸士大夫邪?』於是錄其狀跡,條奏以聞,特與遷官,仍充閤門祗候,既而不使知之。李承恩之後,夙夜念之,莫知其由。有人謂之曰:『所舉者乃張尚書也。』因詣謝之,不得見,閽者通牓子,得字數行云:『公臨陣勇,臨財廉,臨事勤,臨民仁,加之畏慎,此報國之大効也。所謝近私,不及相見,感佩,感佩。』李既得之,愈勝一見,捧玩珮服,弗離于懷。李一旦搉利有剩,摠計李侍郎士衡詢其履歷,李以前事對,侍郎嗟嘆久之,曰:『古人弗及也。』因命立石于三司廡下,以備史之闕文。

  七

  李畋苦痁,既瘳,請謁,公曰:『子於病中,曾得移心法否?』對曰:『未也。』公曰:『人能於病中移其心,如對君父,畏之慎之,靜久自愈。』

  八

  公視事退,屏後有一廳子熟睡,公詰之:『汝家有甚事?』對曰:『母久病,兄為客未歸。』訪之果然。公翌日差場務一名給之,且曰:『吾廳上有敢睡者邪?必心極幽懣使之然爾,故憫之。』

  九

  張乖崖守成都,兵火之餘,人懷反側。一日,合軍旅大閱,始出,眾遂嵩呼者三,乖崖亦下馬東北望而三呼,復攬轡行,眾不敢讙。趙濟畏之。龍圖,乖崖孫壻也,嘗以此事告于韓魏公,公曰:『當是時,某亦不敢措置。』 【 以上並見忠定公語錄。】

  ○文潞公

  文潞公知益州,喜遊宴,嘗宴鈐轄廨舍,夜久不罷。從卒輒拆馬庌為薪,不可禁遏,軍校白之,座客股栗。公曰:『天實寒,可拆與之。』神色自若,宴飲如故,卒氣沮,無以為變。 【 出涑水紀聞。以上五字據明抄本補。】

  二

  文公為相,龐公為樞密使,以國用不足,同議省兵。於是揀放為民者六萬餘人,減其衣糧之半者二萬餘人,眾議紛然,以為不可。施昌言、李昭亮尤甚,皆言衣食於官久,不願為農,又皆習弓刀,一旦散之閭閻,必皆為盜賊。上亦疑之,以問二公,二公曰:『今公私困竭,上下遑遑,其故非他,正由畜養冗兵太多故也。今不省去,無由蘇息,萬一果有聚為盜賊者,二臣請以死當之。』既而昭亮又奏:『兵人揀放,所以如是多者,大抵皆縮頸曲膕,詐為短小,以欺官司耳。』公乃言:『兵人苟不樂歸農,何為詐欺如此?』上意乃決,邊儲由是稍蘇。後數年,王德用為樞密使,許懷德為殿前都指揮使,復奏選廂軍以補禁軍,增數萬人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韓魏公

  韓魏公在大名日,有人獻玉盞二隻云:『耕者入壞塚而得,表裏無纖瑕可指,亦絕寶也。』公以百金答之,尤為寶玩,每開宴召客,特設一卓,覆以錦衣,置玉盞其上。一日,召漕使,且將用之酌酒勸坐客。俄為一吏誤觸倒,玉盞俱碎,坐客皆愕然,吏且伏地待罪,公神色不動,笑謂坐客曰:『凡物之成毀,亦自有時數。』俄顧吏曰:『汝誤也,非故也,何罪之有?』坐客皆嘆服公寬厚不已。公帥定武時,夜作書,令一侍兵持燭於旁,侍兵他顧,燭燃公鬚,公遽以袖摩之,而作書如故。少頃回視,則已易其人矣。公恐主吏鞭之,亟呼視之,曰:『勿易,渠已解持燭矣。』軍中感服。

  二

  孫和甫,嘉祐治平間,在中書編排文字,嘗言,公嘗論昭陵未復土,哲廟未親政,朝廷多故。中書文字日盈於前,一一從頭看,看了即處置了。接人更入,處事更多,精神意思,定而不亂,靜而不煩,如終日未嘗觸事者。殊不似議了一件事,讀了一紙文字,精神意思半日不來。

  三

  歐陽永叔在政府時,每有人不中理者,輒峻折之,故人多怨。公則不然,從容喻之以不可之理而已,未嘗峻折之也。

  四

  公言:司馬君實初除樞密副使,竟辭不受。時公在魏,聞之,亟遣人齎書與潞公,勉之云:『主上倚重之厚,庶幾行道。道或不行,然後去之可也,似不須堅讓。』潞公以書呈君實,君實云:『自古被這般官爵引得壞了名節,為不少矣。』後得寬夫書云:『君實作事,今人所不可及,須求之古人。』 【 已上見魏王語錄。】

  五

  凡人語及其所不平,則氣必動,色必變,辭必厲,唯韓魏公不然。更說到小人忘恩背義,欲傾己處,辭和氣平,如道尋常事。公曰:『某平生仗孤忠以進,每遇大事,則以死自處。幸而不死,事皆偶成,實天扶持,非某能也。』仁宗朝,李都尉喜延士大夫,盡聲色之樂,一時館閣清流,無不往者。公於其間最年少,獨未嘗造焉。李數召,而公數以事辭,人有強之者,公曰:『固欲往,但未有名耳。』公處之不失和,李莫能致怨,同時諸公亦不以為介也。

  六

  吳長文子璟,素以頸挺有器節稱,公亦稱之。及幕府有闕,門下有以璟為言者,公曰:『此人氣雖壯,然包畜不深,發必暴,且不中節,當以此敗。』置而不言。不踰年,璟罪敗,皆如其言。

  七

  定州西北近邊山林,舊禁斬伐,其後楊懷敏建言,并以近裏淺山耕藝之地,概行禁止,督州縣自括河北,巡邏日益嚴,犯者輒致于法,邊人或徙居失業。公乃遣官行視,去北境尚五六十里,足為防蔽,別定禁地,揭牓諭之。非今 【 明抄本作『令』。】 所禁者,縱民採伐,由是得地六百餘里,莫不感悅。

  八

  禁卒有私逃,數日而負其母以至者,軍中執之以見公,按法當死。卒曰:『母老且病,近在數舍間,常恐不復見。誠知擅去當誅,得一見,死無恨。』公惻然,考按得實,即以便宜釋之。軍中感悅,有垂涕者。 【 並見韓魏王別錄。】

  ○王沂公

  王沂公當軸,以重厚鎮天下,尤抑奔競。張師德久次館閣,博學有時望,而不事造請,最為魯肅簡公深知。一日,中書議除知制誥一人,魯盛稱張才德,沂公以未識為解。魯密諷張見沂公,張辭不往,魯屢諷之,張重違魯意。始緣職事一往,沂公辭不見,張大悔恨。他日,中書復議,魯曰:『無以易張,向已為公言之矣。』沂公曰:『張君器識德行,足以為此,但尚有請謁耳。』逾年,方命掌誥。沂公之取人如此,故當時士大夫,務以沖晦自養。 【 見澠水燕談。】

  二

  韓魏公言:王沂公德器深厚而寡言,當時有得其品題一兩句者,人皆以為榮。某為諫官時,因納劄子,忽云:『近日頻見章疏,甚好,只如此可矣。向來如高若訥輩,多是擇利。范希文,亦未免近名。要須純意於國家事爾。』公聞此言,益自信也。

  ○狄武襄

  韓魏公言:狄青作定副帥,一日宴公,惟劉易先生與焉。易性素疎紆,時優人以儒為戲,易勃然,謂:『黥卒敢如此!』詬詈武襄不絕口,至擲樽俎以起。公是時觀武襄,氣殊自若,不少動,笑語益溫。次日,武襄首造劉易謝。公於是時,已知其有量。 【 並韓魏王別錄。】

  ○范文正

  慶曆中,余靖、歐陽脩、蔡襄、王素為諫官,時謂之四諫。四人力引石介,執政欲從之。時范仲淹為參知政事,獨謂曰:『石介剛正,天下所聞,然性亦好奇異,使為諫官,必以難行之事責人君以必行。少拂其意,則引裾折檻,叩頭流血,無所不為。主上雖富有春秋,然無失德,朝廷政事,亦自修舉,安用如此諫官也?』諸公伏 【 東軒作『服』。】 其言而罷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四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五

  顧問奏對(一)

  ◆顧問奏對(一)

  雷德驤

  王貽孫

  种司諫

  王彥超

  趙韓王

  盧多遜

  僧贊寧

  沈文通

  竇儀

  范文正

  王文康

  魏諫議

  李南陽

  唐質肅

  始平公

  張昭

  文潞公

  李侍讀

  劉綜

  蘇易簡

  丁晉公

  寇萊公

  呂許公

  司馬溫公

  ○雷德驤

  雷德驤判大理寺,因便殿奏事,太祖方燕服見之,因問曰:『古者以官奴婢賜臣下,遂與本家姓,其意安在?』德驤曰:『古人制貴賤之分,使不可瀆,恐後世譜諜不明,有以奴主為婚者。』太祖大喜曰:『卿深得古人立法意。』由是歎重久之。自後,每德驤奏事,雖在燕處,為御袍帶以見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王貽孫

  太祖嘗問趙韓王曰:『男尊女卑,何以男跪而女不跪?』歷問學臣,無有知者,惟貽孫曰:『古者男女皆跪,至天后世,始拜而不跪。』韓王曰:『何以為質?』貽孫曰:『古詩云:「長跪問故夫。」』遂得振學譽。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种司諫

  真宗西祀回蹕,次河中,時長安父老三千人具表詣行在,乞臨幸。且稱漢、唐舊都,關河雄固,神祇人民,無不望天光之下臨也。上意未果,召种司諫放以决之。時种持兄喪於家,既至行在,真廟攜之登鸛鵲樓,與決雍都之幸。种懇奏曰:『大駕此幸,有不便者三。陛下方以孝治天下,翻事秦漢,侈心封禪羣嶽,而更臨游別都,久拋宗廟,於孝為闕,此其不便一也。百司供擬頓仗事繁,晚春蠶麥已登,深費農務,此不便二也。精兵重臣扈從車蹕,京國一空,民心無依,况九廟乎?此陛下深宜念之,乃其三也。』上玉色悚然,曰:『臣僚無一語及此者。』放曰:『近臣但願扈清蹕,行曠典,文頌聲,以邀己名,此陛下當自寤於清衷也。』翌日傳詔,鸞輿還闕。臨遣雍人,請幸宜不允。真宗便欲邀放從駕至京,放乞還家林,上曰:『非久當召卿。』 【 出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王彥超

  太祖微時,嘗遊鳳翔,從王彥超,遺十千遣之。後即位,悉徵藩侯入覲,宴苑中,縱酒為樂。諸帥竟論疇昔功勳,惟彥超獨言久忝藩寄,無功能可紀,願納符節,入備宿衞。上喜曰:『前朝異世事安足論?彥超之言是也。』後從容謂彥超曰:『卿當日不留我,何也?』對曰:『蹄涔之水,安足容神龍?萬一留止,又豈有今日之事?帝之受命,非細事也。』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趙韓王

  太祖初即位,趙韓王為相,顧趙曰:『汝雖為相,見舊相班立,坐起也須讓他。』趙奏曰:『陛下初創業,以臣為相,正欲彈壓四方,臣見舊相,須在上,不可更讓也。』太祖嘉之。洎因奏事忤旨,上怒,就趙手掣奏劄子,挼而擲之。趙拾起,以手展開,近前復奏,上愈怒,拂袖起。趙猶奏曰:『此事合如此,容臣進入取旨。』其膽量如此。一日因大宴,雨驟至,太祖不悅。少頃不止,形于言色,以至叱怒左右。趙近前奏曰:『外面百姓已望雨,官家大宴何妨,只是損得陳設,濕得些樂官衣裳,但令樂官雨中做雜劇。此時雨難得,當百姓得雨快活之際,正好喫酒娛樂。』太祖於是大喜,宣樂人就雨中做雜劇奏樂,於是屢勸近臣百官軍員喫酒,盡醉而散。趙之為相,臨時機變,能回上心也如此。 【 晉公談錄。】

  二

  彌德超起自冗列,為諸司使。雍熙中,因奏事稱旨,驟加委遇。時侍中曹公彬勳望特隆,德超陰以計中傷,誣其不軌,太宗 【 『宗』原誤作『祖』,據筆錄改。】 疑之,拜德超樞密副使。不數月,屬趙公普再秉鈞軸,因為辯雪保證,事狀明白,上乃大悟,即時竄逐德超而待彬如初。自是數日,上頗不懌,從容謂普等曰:『朕以聽斷不明,幾誤大事。夙夜循省,內愧於心。』普對曰:『陛下知德超才幹而任用之,知曹彬無罪而昭雪之。有勞者進,有罪者誅,物無循情,事必立斷,此所以彰陛下之聖美。』 【 王文正筆錄『美』作『明也』二字。下有『雖堯舜何以過是哉上於是釋然曰善』十五字。以下『太平興國中……』為另一條。】 太平興國中,朝士祖吉歷典方郡,姦贓事覺下獄,案劾款占未具。時郊禮將近,太宗怒其貪墨,遣中使諭旨於執政曰:『祖吉特俾,郊赦不貸。』翌日,宰相趙公普奏曰:『敗官抵罪,宜正刑辟。然而國家卜郊肆類,所以對越天地,告于神明。而吉本何人?亦安足以隳陛下赦令哉!』上善其對而止。 【 沂國文正公筆錄。】

  三

  太祖一日召趙中令,出取幽州圖以示之,趙中令詳觀,稱歎曰:『是必曹翰所為也!』帝曰:『何以言之?』普對曰:『方今將帥材謀,無出於翰,此圖非翰,他人不可為也。翰往,必得幽州。然既取幽州,陛下遣何人代翰?』帝默然,持圖歸內。 【 春明退朝錄。】

  ○盧多遜

 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,儒學之士,初未甚進用。及卜郊肆類,備法駕,乘大輅,翰林學士盧多遜攝太僕卿,升輅執綏,且備顧問。上因歎儀物之盛,詢政 【 卷一引此條作『致』。】 理之要,多遜占對詳敏,動皆稱旨。他日,上謂左右曰:『作宰相當須用儒者。』盧後果大用,蓋肇於此。 【 沂國公筆錄。此條已見卷一。】

  ○僧贊寧

  太祖皇帝初幸相國寺,至佛像前燒香,問當拜與不拜。僧錄贊寧奏曰:『不拜。』問其何故,對曰:『見在佛不拜過去佛。』贊寧者,頗知書,有口辯,其語雖類俳優,然適會上意,故微笑而頷之,遂以為定制,至今行幸焚香,皆不拜也。議者以為得禮。 【 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沈文通

  英宗素憤戚里之奢僭,初即位,殿前馬步軍都指揮使李璋家犯銷金,即日下有司,必欲窮治。知開封府沈遇 【 東軒作『遘』。】 從容奏曰:『陛下出繼仁宗,李璋乃仁宗舅家也。』英宗惕然曰:『初不思也,學 【 原誤作『理』,據東軒改。】 士為我平之。』沈退坐府,召眾匠出衣示曰:『此銷金乎?銷銅乎?』匠曰:『銅也。』沈即命火焚衣而罷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竇儀

  陶穀、竇儀在翰林,乾德二年正月,范質、王溥、魏仁溥俱罷相,趙韓王登庸,制既下,而韓王綸誥無宰相署勑。詔問學士,陶穀建議云:『自古輔臣,未嘗有虛位者。惟唐大中甘露事後,數日絕班,當時是僕射令狐楚、鄭覃奉行制書。今南省官亦可署勑。』儀曰:『穀之所陳,非承平之時,不足援據。今皇弟開封尹同平章事,即宰相之任也,可以署勑。』太祖聞之,喜曰:『儀之言是也。』即命太宗署勑以賜之。 【 金坡遺事。】

  ○范文正

  慶曆四年四月戊戌,上與執政論及朋黨事,參知政事范仲淹對曰:『方以類聚,物以羣分,自古以來,邪正在朝,未嘗不各為一黨,不可禁也,在聖鑑辨之耳。誠使君子相朋為善,其於國家何害?』 【 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王文康 【 明抄本作『劉燁』】

  王文康治蜀,頗以法御下,有謗其太苛。會劉燁召還,為右正言,真宗召問:『凌策、王某治蜀,孰優?』曰:『凌策在蜀,值歲豐,故得以平易治之。王某值歲小歉,慮民為盜,故以法治之。使之易治,則皆然。』真宗善其言。 【 本朝名臣傳。】

  ○魏諫議

  魏諫議常出守利州,兼轄一路巡檢使,尋加戶部員外郎。未幾,會邛蜀順賊作孽,就差陝西至益州轉運使,鈐轄一路兵甲公事。委寄之重,時議榮之。凡百運籌,洞明利害。于是公徑馳單騎,入詣雙闕,既而閤門宣旨曰:『若有事,即與中書評議。』公覆奏曰:『臣遠持國家機事,取斷於宸衷。至於獲罪,而乃甘心,匪為宰相而來。』日方午,太宗召對曰:『臣寮上言,草寇些小,兼將寧靜。』公對曰:『臣之所見,誠恐上昧天聽。今賊徒控振 【 明抄本作『扼』。】 藩方,劫掠郡縣,然上憑聖筭,剋日剪除。其如朝廷為之貽憂,軍民為之騷動。且西蜀阻險,地遠王化,更慮向去,兇竪遺類,接跡草莽,未可詳焉。』太宗英悟,從容采納,賜錢五十萬,假甲第一區以安其家。仍給公人警喝前後,乘傳復往,餘孽悉平。咸平中,王鈞盜發,果符公先見之明也。 【 見異錄。】

  ○李南陽

  李至為參知政事,今上初即位,朝士韓見素、彭繪、淳于雍等數人,連乞致仕,上頗訝之,謂宰相曰:『搢紳中多求退跡,何也?』至對曰:『退跡者幾何人?躁進者蓋甚眾矣。』上默然。後或引疾者,皆遂其請,亦仁者之言也。

  二

  禮記月令篇,舊第四,鄭玄注,孔{達作疏,皆依此篇。自開元中,李林甫受詔,與學者重加增損,多所改易舊文,升其篇居第一,至今用之。李至任秘書監日,因召對,言其事。至道末,遂下館閣議,胡旦草議狀,取鄭、李二家對駮之,凡數百言,攻林甫之失。兼云:『貢舉三禮,所試用孔疏,而文注乃用林甫,甚相矛盾,請復用鄭注為是。』宰相呂端不能決,報罷之。後至參政,亦不能釐正其事。 【 並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唐質肅

  熙寧而來,大臣盡學術該貫,人主明博。議政罷,每留之,詢講道義彌日,論及近代名臣,始終大

  節。時宰相有舉馮道者,蓋言歷事四朝,不渝其守。參政唐公介曰:『兢慎自全,道則有之。然歷君雖多,不聞以大忠致君,亦未可謂之完人。』宰相曰:『借如伊尹,三就桀而三就湯,非歷君之多乎?』唐公曰:『有伊尹之志則可,况擬人必於其倫,以馮道竊比伊尹,則臣所未諭也。』率然進說,吐詞為經,美哉! 【 見異錄。】

  ○始平公

  始平公自鄆徙并,過京師,謁上。是時,上新用文、富為相,自以為得人。謂公曰:『朕新用二相,如何?』公對云:『二臣皆朝廷高選,陛下拔而用之,甚副天下之望。』上曰:『誠如卿言,文彥博猶多私,至於富弼,萬口同詞,皆云賢相也。』始平公曰:『文彥博,臣頃與之同在中書,詳知其所為,實無所私,但惡之者毀之耳。况前者被謗而出,今當愈畏慎矣。富弼頃為樞密副使,未執大政,朝士大夫未有與之為怨者,故交口譽之,冀其進用而己有所利焉。若富弼以陛下之爵祿樹私恩,則非忠臣,何足賢也?若一以公議概之,則向之譽者,將轉而為謗矣。此陛下所宜深察也。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賢而用之,則當信之堅,任之久,然後可以責成功。若以一人之言進之,未幾又以一人之言疑之,臣恐太平之功,未易可致也。』上曰:『卿言是也。』 【 見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張昭

  劉 【 玉壺上有『擒』字。】 鋹至闕下,欲獻俘太廟,莫知其儀。時張昭以戶部尚書致仕於家,深識典故,國初規制,皆張昭與竇儀所定。太祖遣學士李澣就問俘廟之儀,庶同參酌,張昭臥病,口占其式以授澣,不遺一字。澣遂心伏昭之該明。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文潞公

  元豐中,文潞公自北都召對,上問以至和繼嗣事,公對曰:『臣等備位兩府,當此之際,議繼嗣,乃職分耳。然亦幸值時無李輔國、王守澄之徒用事於中,故臣等得效其忠懇耳。』上憮然有間而善之。

  ○李侍讀

  李侍讀仲容魁梧善飲,兩禁號為李萬回。真宗飲量,近臣無擬者,欲敵飲,則詔公。公居嘗寡談,頗無記誦,酒至酣,則應答如流。一夕,真宗命巨觥,俾滿引,欲劇觀其量,引數入,大醉,起固辭曰:『告官家,徹臣 【 湘錄作『巨』。】 器。』上乘醉問之,何故謂天子為官家?遽對曰:『臣嘗記蔣濟萬機論言:「三皇官天下,五帝家天下」,兼三五之德也,故曰官家。』上甚喜,從容數盃。上又曰:『真所謂君臣千載遇也。』李亟曰:『 【 湘錄有『臣』字。】 惟有忠孝一生心也,縱冥搜不及於此。』 【 並見湘山野錄。】

  ○劉綜

  劉綜,名臣也。少孤,依外兄通遠軍使董遵誨以從學,遵誨遣綜貢馬於朝。還日,太祖解真珠盤龍帶遣賫賜遵誨,綜時年十六歲,奏曰:『臣外兄止以方物修貢,人臣之常節,陛下解寶勒賜之,臣切恐勳臣別立殊績,陛下當何以為賜?』敷奏清雅,辭容秀徹,太祖愛之,謂左右曰:『兒非常材。』從容謂之曰:『吾委遵誨以方面,不得以此為較。』後雍熙二年,擢第於梁顥牓中,同年錢若水深器之,推挽於朝。

  ○蘇易簡

  太宗命蘇易簡詳 【 玉壺作『評』。】 講文中子,中有楊素遺子食經羹藜含糗之說。上因問曰:『食品稱珍,何物為最?』易簡對曰:『臣聞物無定味,適口者珍,臣止知虀汁為美。』太宗笑問其故,曰:『臣憶一夕寒甚,擁燒火,乘興痛飲,大醉,就寢,四鼓始醒。以重衾所擁,咽吻燥渴,時中庭月明,殘雪中覆一虀盎,不暇呼僮,披衣掬雪,以兩手滿引數缶,連沃渴肺,咀虀數莖,燦若金脆。臣此時自謂上界仙廚,鸞脯鳳腊,殆恐不及。屢欲作冰壺先生傳,紀其事,因循未暇也。』太宗 【 『宗』原作『祖』,據玉壺改。】 笑然之。

  ○丁晉公

  真宗嘗曲宴羣臣於太清樓,君臣懽悅,談笑無間,忽問鄽沽尤佳者何處?中貴人奏有南仁和者,亟令進之,遍賜宴席。上亦頗愛,問其直,中 【 玉壺有『貴』字。】 人以實價對之,上遽問近臣曰:『唐酒價幾何?』無能對者,惟丁晉公奏曰:『唐酒每升三十。』上曰:『安知?』丁曰:『臣嘗記杜甫詩曰:「速須相聚飲一斗, 【 玉壺作『蚤來就飲一斗酒』。】 恰有三百青銅錢」,是知一升三十。 【 玉壺有『錢』字。】 』上大喜曰:『甫之詩,自為一時之史。』 【 並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寇萊公

  澶淵之役,王超、傅潛兵力弗加, 【 東軒作『支』。】 遂致中外之議不一,至有以北戎狃開運之勝,聞於上者。唯寇萊公準首乞親征,李沆、宋湜贊之,然而羣下終以未必勝為言。時陳堯叟請幸蜀,王欽若乞幸江南,真宗一夕召萊公語曰:『有人勸朕幸江南與西川者,卿以為如何?』萊公答曰:『不知何人發此二謀?』真宗曰:『卿姑斷其可否,勿問其人也。』萊公曰:『臣欲得獻策之人,斬以釁鼓,然後北伐耳。』真宗默然而悟,遂決澶淵之行。

  ○呂許公

  寶元中,御史府久闕中丞。一日,李淑對仁宗偶問以憲長久虛之故,李奏曰:『此乃呂夷簡欲用蘇紳,臣聞夷簡已許紳矣。』仁宗疑之。異時,因問許公曰:『何故久不除中丞?』許公奏曰:『中丞者,風憲之長,自宰相而下,皆得彈擊,其選用當出聖意,臣等豈敢銓量之?』仁宗頷之,自是知其直矣。 【 見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司馬溫公

  熙寧二年十一月庚辰,司馬光讀資治通鑑漢紀,至曹參代蕭何為相國,一遵何故規。因言參以無事鎮撫海內,得守成之道,故孝惠、高后時,天下晏然,衣食滋殖。上曰:『使漢常守蕭何之法,久而不變,可乎?』光曰:『何獨漢也!夫道者,萬世無弊,夏、商、周之子孫,苟能常守禹、湯、文、武之法,雖至今存可也。武王克商曰:「乃反商政,政由舊」,雖周,亦用商政也。書曰:「毋作聰明,亂舊章」,然則祖宗舊法,何可變也?漢武帝用張湯之言,取高帝法紛更之,盜賊半天下。宣帝用高帝舊法,但擇良二千石使治民,而天下大治。元帝初立,頗改宣帝之政,丞相衡上疏言:「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,虛為此紛紛也。」陛下視宣帝、元帝之為政,誰則為優?荀卿曰:「有治人,無治法」,故為治在得人,不在變法也。』上曰:『人與法,亦相表裏耳。』光曰:『苟得其人,則無患法之不善。不得其人,雖有善法,失先後之施矣。故當急於求人,而緩於立法也。』

  二

  壬午,呂惠卿講咸有一德,因言:『法不可不變,先王之法,有一歲一變者,正月始和,置於象魏是也。有五歲一變者,五載一巡守,考制度於諸侯是也。有一世一變者,刑罰世輕世重是也。有百世不變者,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是也。前日,司馬光言漢守蕭何之法則治,變之則亂,臣竊以為不然。惠帝除三族罪、妖言令、挾書律,文帝除收孥令,安得謂之不變哉?武帝以窮兵黷武,奢淫厚斂,而盜賊起。宣帝以總覈名實,而天下治。元帝以任用恭顯,殺蕭望之,而漢道衰。皆非由變法與不變法也。夫以弊則必變,安得坐視其弊而不變邪?書所謂「無作聰明,亂舊章」者,謂實非聰明,而強作之,非謂舊章不可變也。光之措意,蓋不徒然,必以國家近日多更張舊政,因此規諷。又以臣制置三司條例,及看詳中書條例,故發此論也。臣願陛下深察光言,苟光言為是,則當從之;若光言為非,陛下亦當播告之,修不匿厥旨,召光詰問,使議論歸一。』上召光前,謂曰:『卿聞呂惠卿之言乎?惠卿之言如何?』光對曰:『惠卿之言,有是有非。惠卿言漢惠、文、武、宣、元,治亂之體,是也。其言先王之法,有一歲一變,五歲一變,一世一變,則非也。正月始和,置於象魏者,乃舊章也,非一歲一變也。亦猶州長、黨正、族師於四孟月朔屬民而讀邦法也,豈得為時變邪?天子恐諸侯變禮易樂,故五載一巡守,有變亂舊章者,則削黜之,非五歲一變法也。刑罰世輕世重, 【 明抄本有『者』字。】 蓋新國、亂國、平國,隨時而用,非一世一變也。且治天下,譬如居室,弊則修之,非大壞,不更造也。大壞而更造,必得良匠,又得美材,今二者皆無有,臣恐風雨之不庇也。講筵之官,皆在此,乞陛下問之。三司使掌天下財,不才而黜可也,不可使兩府侵其事,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,何也?宰相以道佐人主,安用例?苟用例而已,則胥史足矣。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,何也?』惠卿曰:『司馬光備位侍從,見朝廷事有未便,即當論列。有官守者,不得其守則去,有言責者,不得其言則去,豈可但已?』光曰:『前者,詔書責侍從之臣言事,臣嘗上疏,指陳得失,如制置條例司之類,盡在其中,未審得進達聖聽否?』上曰:『見之。』光曰:『然則臣不為不言也,至於言不用而不去,此則臣之罪也。惠卿責臣,實當其罪,臣不敢逃。』上曰:『相與共講是非耳,何至乃爾。』王珪進曰:『司馬光所言,蓋以朝廷所更之事,或為利甚少,為害甚多者,亦不必更耳。』因目光令退,王珪進讀史記,光進讀資治通鑑畢,降階,將退,上命遷坐敦於門內御榻之前,皆命就坐。王珪禮辭,不許,乃皆再拜而坐。左右皆避去,上曰:『朝廷每更一事,舉朝士大夫皆以為不可,又不能指名其不便者,果何事也?』珪對曰:『臣疏賤,在闕門之外,朝廷之事不能盡知,借使聞之道路,又不能知其虛實也。』上曰:『據所聞言之。』光曰:『朝廷散青苗錢,茲事非便。今閭里富民乘貧者乏無之際,出息錢以貸之,俟其收穫,責以穀麥。貧者寒耕熟耘,僅得斗斛之收,未離場圃,已盡為富室奪去。彼皆編戶齊民,非有上下之勢,刑罰之威,徒以富有之故,尚能蠶食細民,使之困瘁,况縣官督責之嚴乎?臣恐細民將不聊生矣。』呂惠卿曰:『司馬光不知此事,彼富室為之,則害民,今縣官為之,乃所以利民也。昨者,青苗錢令民願取者則與之,不願者不強也。』光曰:『愚民知取債之利,不知還債之害,非獨縣官不強,富民亦不強也。臣聞作法於貪,弊將若何?昔太宗平河東,立和糴法,時米斗十餘,草束八錢,民樂與官為市。其後物貴,而和糴不解,遂為河東世世患。臣恐異日之青苗,亦如河東之和糴也。』上曰:『陝西行之久矣,民不以為病也。』光曰:『臣陝西人也,見其病,不見其利。朝廷初不許也,而有司尚能以病民,况今立法許之乎?』上曰:『坐倉糴米,何如?』王珪等皆起對曰:『坐倉甚不便,朝廷近罷之,甚善。』上曰:『未嘗罷也。』光曰:『今京師有七年之儲,而錢常乏。若坐倉錢益乏,米益陳,奈何?』惠卿曰:『坐倉得米百萬石,則歲減東南百萬之漕,以其錢供京師,何患無錢?』光曰:『東南錢荒而米狼戾,今不糴米而漕錢,棄其有餘,取其所無,農末皆病矣。』侍講吳申起曰:『光言至論也。』光曰:『此皆細事,不足煩聖慮,陛下但當擇人而任之,有功則賞,有罪則罰,此則陛下職也。』上曰:『然,「文王罔攸,兼于庶言,庶獄庶慎,惟有司之牧夫。」正謂此也。』上復與眾人講論治道,至晡後,王珪等請起,上命賜湯。復謂光曰:『卿勿以嚮者呂惠卿之言,遂不慰意。』光對曰:『不敢。』遂退。七年十二月戊辰,端明殿學士司馬光上資治通鑑五代紀三十卷,資治通鑑自治平三年置局,每修一代史畢,上之。至是書成,總二百九十四卷,目錄考異各三十卷。上諭輔臣曰:『前代未嘗有此書,過荀悅漢紀遠矣。』輔臣請觀之,遂命付三省,仍令速進入。以光為資政殿學士,降詔獎諭。 【 明抄本注『出涑水紀聞』五字。查今本涑水紀聞並無以上二條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五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六

  顧問奏對(二)

  忠言讜論(一)

  ◆顧問奏對(二)

  盛文肅

  楊蟫

  趙元考

  畢士安

  ○盛文肅

  景祐中,王沂公曾、呂許公夷簡為相,宋綬、盛度、蔡齊為參知政事。沂公素喜蔡文忠,呂公喜宋公垂,惟盛文肅不得志于二公。晚年王、呂相失,交章乞退。一日,盛文肅致齋于中書,仁宗召問曰:『王曾、呂夷簡乞出甚堅,其意安在?』文肅對曰:『二人腹心之事,臣亦不能知。但陛下各詢以誰可為代者,即其情可察矣。』仁宗果以此問沂公,公以文忠薦。一日又問許公,公以公垂薦。仁宗察其朋黨,於是四人者俱罷政事,而文肅獨留焉。 【 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楊 蟫 【 原作『覃』,據明抄本改】

  時辟楊蟫為益倅,奏名上,太宗不識蟫字 【 音尋】 ,亟召問立名之因,奏曰:『先臣命之,不知其由,兄蚡弟蛻,盡從虫。臣家漢太尉震之後,今已孤,不敢輙更。』上曰:『蟫有何義?』奏曰:『臣聞出羽陵蠹書,曰「白魚蟲」也。』上嘆曰:『古人名子,不以日月山川隱疾,尚恐稱呼有妨,今以細碎微類例名其子,未知其謂也。』以御筆特去虫,止賜名覃。覃弟蛻之女,妻夏英公,閫範嚴酷,聞於掖廷。因率命婦朝后宮,莊獻后苛責之,方少戢。

 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趙元考

  元豐中,高麗使朴寅亮至,明年,象山尉張中以詩送之,寅亮答詩,序有『花面艷吹,媿鄰婦青唇之動。 【 原作『効』,據明抄本改。澠錄作『斂』。下同。】 桑間陋曲,續郢人白雪之音』之語。有司劾中小官不當外交夷使。 【 澠錄作『狄』。】 奏上,神宗顧問左右,『青唇』何事,皆不能對。乃以問趙元考,元考奏:『不經之語,不敢以聞。』神宗再三諭之,元考誦太平廣記云:『有 【 澠錄有『覩』字。】 鄰夫見婦吹火,贈詩曰:「吹火朱唇動,添薪玉腕斜,遙看煙裡面,大 【 澠錄作『恰』。】 似霧中花。」其妻告其夫曰:「君豈不能學也?」夫曰:「君當吹火。」妻 【 澠錄作『吾』。】 亦效之,夫乃為詩曰:「吹火青唇動,添薪黑腕斜,遙看煙裡面,恰似鳩盤茶。 【 明抄本作『荼』。】 」』元考之雜博 【 澠錄作『強記』。】 如此,雖怪僻小說,無不該覽。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畢士安

  咸平二年十月,詔選官校勘三國志、晉書、唐書。或有言兩晉事多鄙惡,不可流行者。真宗以語宰相畢士安,曰:『惡以誡世,善以勸後,善惡之事,春秋備載。』帝然之,故命刊刻。 【 蓬山志。】

  ◆忠言讜論(一)

  李懷忠

  王元之

  竇偁

  孫籍

  趙韓王

  范蜀公

  陳晉公

  王昭明

  余襄公

  夏文莊

  趙禹

  孫冕

  司馬溫公

  賈先生

  龐莊敏

  呂文靖

  范文正

  李宗諤

  王沂公

  張乖崖

  薛簡肅

  ○李懷忠

  太祖幸西京,將徙都,羣臣多不欲留。時有節度使李懷忠承間諫曰:『東京有汴渠之漕,坐致江淮之粟四五千萬以贍百萬之軍。陛下居此,將安取之?且府庫重兵,皆在東京,陛下誰與處此乎?』上乃還。 【 三朝聖政錄。】

  ○王元之

  太祖末,王禹偁上言,請明數繼遷罪狀,募諸胡殺之。真宗即位,詔羣臣論事,禹偁上疏陳五事:『一曰,謹邊防,通盟好,因嗣統之慶,赦繼遷,復與夏臺,彼必感恩內附,且使天下知屈己而為人也。二曰,減冗兵,併冗使,使山澤之饒,稍流於下。開寶前,諸國未平,而賦足兵威強,由所畜之兵銳而不眾,所用之將專而不疑,設官至簡,而事皆舉。興國後,增損太冗,皆經制之。三曰,難選舉,使入官不濫。先朝登第僅萬人,乃紀以舊制,還舉場於有司,吏部銓擇官,亦非帝王躬親之事,宜依格敕注擬。四曰,澄汰僧尼,疲民無耗,罷度人修寺一二十載,容自銷鑠,亦救弊之一端。五曰,親大臣,遠小人,使忠良謇諤之士,知進而不疑;姦憸傾巧之徒,知退而有懼。』其後潘羅支射死繼遷,平夏款附,卒如禹偁策。而歲限度僧尼之數,及病囚繫輕,得養治于家,至今行之。

  二

  王禹偁為諫官,上禦戎十策。大旨以謂:『外任人,內修德,則可以弭之。外則合兵勢以重將權,罷小臣詗邏邊事,行間諜以離其心,遣保忠御卿率所部以張掎角,下詔感勵邊人取燕薊舊疆,蓋弔晉遺民,非貪其土地。內則省官以寬經費,抑文士以激武夫,信用大臣以資其謀,不貴虛名以戒無益,禁游惰以厚民力。』端拱冬旱,禹偁上疏,請節用省役,薄賦緩刑。 【 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三。】

  ○竇偁

  竇偁,字日彰,與賈琰同事太宗府中。琰性便佞,太宗嘗與諸王府射,琰侍側,稱贊德美而多矯誕,偁叱之曰:『賈氏子巧言令色,豈不愧於心哉!』坐中失色,太宗亦為之不樂,因罷會,白太祖,出偁涇州。後為參知政事,太宗謂曰:『卿何以至此?』曰:『陛下以藩邸舊恩至此。』太宗曰:『非也,卿嘗面折賈琰,賞卿之直耳。』 【 范蜀公蒙求。明抄本作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孫籍

  真宗東封還,羣臣獻歌頌,稱贊功德者相繼,惟進士孫籍獻書,言封禪帝王之盛事,然願陛下慎於盈成,不可遂自滿假。上善其言,即召試中書,賜同進士出身。

  ○趙韓王

  趙普嘗奏太祖,舉某人為官,太祖不用。普明日復奏其人,太祖亦不用。明日,普又以其人奏,太祖怒,即碎裂其奏紙,擲於地。普顏色不動,乃跪地拾之,收歸。他日,取所裂奏劄,用糊黏綴,復以奏,太祖乃悟,卒用其人。

  二

  太祖時,嘗有羣臣立功,當遷官,上素嫌其人,不與。趙普堅以為請,上怒曰:『朕固不為遷官,將若何?』普曰:『刑以懲惡,賞以酬功,古今之通道也。且刑賞者,天下之刑賞,非陛下之刑賞也,豈得以喜怒專之?』上怒甚,起,普亦隨之。上入宮,普立於宮門,久之不去,上寤,乃可其奏。

  ○范蜀公

  范內翰景仁以宏才碩學,時所推仰。始立朝,或不以鯁直許之。仁廟春秋高,少陽虛位,首拜疏乞擇宗室親賢為皇嗣。熙寧初,將推行新法,獨不肯阿諛附議,知不可爭,即告老歸第。天下士大夫始知仁者必有勇也。 【 倦遊雜錄。】

  ○陳晉公

  尚書左丞陳公恕峭直, 【 筆錄有『自公』二字。】 性靡阿順,總領計司,多歷年所。每便坐奏事,太宗皇帝或未深察,必形誚讓,公斂板踧縮, 【 筆錄作『公斂裾踧踖』。】 退至殿壁,負牆而立,若無所容。俟上意稍解,復進,慤執前奏,終不改易,或至三四。上察其忠亮,多從其議,故當時言稱職者,公為之首。 【 沂公筆錄。】

  ○王昭明

  韓魏公嘗稱,內侍王昭明,絕不類內官。往年,執政賈昌朝、陳執中惡歐陽公,欲因張氏事深治之,令蘇安世鞫獄,不成,蘇云:『不如鍛鍊就,仍乞不錄問。』昭明時為監勘官,正色曰:『上令某監勘,正欲盡公道,鍛鍊何等語也?』歐陽公遂清脫。 【 魏王別錄。】

  ○余襄公

  慶曆中,開寶寺塔災,國家遣人鑿塔基,得舊瘞舍利。迎入內庭,送還本寺,令士庶瞻禮。傳言在內庭時,頗有光怪,將復建塔。余襄公靖言:『彼一塔不能自衞,何福可及於民?凡腐草皆有光,水精及珠之圓者,夜亦有光,烏用異也?梁武造數千 【 澠錄作『長干』。】 塔,舍利嘗有光,臺城之敗,何能致福?其塔乞更不營造。』仁宗從之。

  ○夏文莊

  夏竦薨,仁宗賜謚曰『文正』,劉原父判考功,上疏曰:『謚者,有司之事。且竦行不應法,今百司各得守其職,而陛下侵臣官。』 【 『侵臣官』澠錄作『奈何侵之乎』。】 疏三上。是時,司馬溫公知禮院,上書曰:『謚之美者,極於文正。竦何人?可以當此?』書再上,遂改賜謚『文獻』。知制誥王原叔曰:『此僖祖皇帝謚也。』封還其目,不為草辭。於是太常更謚竦『文莊』。

  ○趙禹

  景祐中,趙元昊尚修職貢,萊 【 澠錄作『蔡』。下同。】 州進士趙禹庶明上書,言元昊必反,請治兵為邊備。宰相以為狂言,流禹建州。明年,元昊果反,禹逃歸京師,上言 【 澠錄作『書』。】 自理,宰相益怒,下禹開封獄。是時,陳希亮為司錄,言禹可賞不可罪。宰相不從,希亮爭不已,卒從希亮言,以禹為徐州推官。徂徠先生石守道有詩曰:『萊牧男兒忽議兵』,謂禹也。

  ○孫冕

  咸平中,孫冕言,乞放江淮荊湖通商賈鹽,許商人於邊入中糧草,或京師納錢帛,一年之內,國家預得江淮、荊、湖三路賣鹽課額,而又公私之利有十倍焉。為陳恕等沮之,其議遂寢。

  ○司馬溫公

  嘉祐中,內臣凌 【 澠錄作『麥』。】 允言死,以其嘗有軍功,特給鹵簿。司馬溫公言:『古不以名器假人,允言近習之人,非有大勳大功,而贈以一品,給以鹵簿,不可以為後法。』仁宗嘉納之。

  二

  仁宗朝,司天奏月朔日當食,而陰雲不見,事同不食,故事當賀。司馬溫公曰:『日食,四方皆見,而京師獨不見,天意若曰人君為陰邪所蔽,天下皆知,而朝廷獨不知,其為災尤甚,不當賀。』詔嘉其言,後以為例。

  ○賈先生

  臨淄賈岡公竦 【 澠錄無『岡』字,『竦』作『疎』。】 先生,以著書扶道為己任,著山東野錄七篇,頗類孟子。嘗奏諫書四篇,謂丁謂造作符瑞,以誣皇天,欺先聖,今幸謂姦發,請明告天下,正其事,使後世無譏焉。其文 【 以上八字澠錄作『無幾又』。】 謂:『謂既竄逐,寇萊公猶在雷,請還萊公,以明忠邪。』先生終以孤直不偶,既晚得進士出身,亦不樂為吏。久之,李文定公竊其告勑送吏部,先生勉就之,官至殿中丞。卒後,門人李冠元伯、劉顏子望相與謚曰『存道先生』。初,先生得出身也,真宗賜先生名,故字希德云。 【 上二句澠錄作『真宗賜名同,改字希得』。】

  ○龐莊敏

  狄武襄公既平嶺南,仁宗欲以為樞密使平章事,龐莊敏公曰:『太祖遣曹彬平江南,止賜錢三 【 澠錄作『二』。】 十萬,其重慎名器如此。今青功不迨彬遠矣,若用為平章事,富貴已極,後 【 澠錄有『安』字。】 肯為陛下用耶?萬一復有寇盜,青更立功,陛下以何官賞之?』乃以青為護國軍節度,諸子皆遷官,厚賜金帛。

  ○呂文靖 【 原誤作『靜』,據明抄本及本文改正】

  初,真宗上僊,章獻攀慕深 【 澠錄作『號』。】 切,凡喪祭之禮,務極崇厚。呂文靖奏曰:『太后為先帝喪紀之數,宗廟之儀,不忍裁減,曲盡尊奉。此雖至孝之道,以臣所見,尚未足報先帝恩遇之厚。惟是遠姦邪,獎忠直,愛惜民財,拔擢時彥,使邊鄙 【 澠錄作『徼』。】 寧靜,人物富安,皇帝德業日茂,太后壽樂無憂,此報先帝之大節也。』

  二

  祥符中,玉清、昭應等宮成,大臣率兼使領。天聖中,玉清災,章獻泣曰:『先帝遵道奉天, 【 澠錄作『尊奉先祧』。】 故大建珍舘, 【 澠錄作『館御』。】 以盡祇肅之道。今忽焚燬,何以稱先帝遺意?』呂文靖公恐后復議繕完,因推洪範災異之端,請罷營建,遂懇讓使名。玉清遂不復葺。 【 以上十條今見澠水燕談錄卷一。】

  ○范文正

  慶曆中,議弛茶鹽之禁,及減商稅,范文正以為不可:『茶鹽商稅之入,但分減商賈之利耳,行於商賈,未甚有害也。今國用未減,歲入不可闕,既不取之於山澤及商賈,須取之於農。以其害農,孰若取之於商賈?今為計,莫若先省國用。國用有餘,當先寬賦役,然後及商賈。弛禁,非所當先也。』其議遂寢。 【 已上出筆談。】

  二

  范文正仲淹為右司諫,章獻劉太后聽政,忽遣一巨璫諭之曰:『今後凡有大號令,不須強。上幼,三五年為一宰相,不難致。』公覺其言甘,必有所謂。果誕告冬至日,大會前殿,仁宗率羣臣為壽,有司將具。公上疏曰:『臣聞王者尊極,儀法配天,故所以齒輅馬,踐廐芻,尚皆有誅。况屈萬乘之重,垂冕旒,行北面之禮乎?此乃開後世弱人主以強母后之漸也。陛下果欲為太后履長之賀,於闈掖,以家人承顏之禮行之可也。抑又慈慶之容,御軒陛,使百官瞻奉,於禮不順。』事遂已。又獨御乞皇太后還政疏曰:『陛下擁扶聖躬,聽斷大政,日月持久。今上皇帝春秋已盛,叡哲明發,握乾綱而歸坤紐,非黃裳之吉象也。豈若保慶壽於長樂,卷收大權,還上真主,以享天下之養云。』疏入,不報。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三

  明道中,天下蝗旱,范文正公安撫江淮回,以太平州貧民所食烏昧草進呈,乞宣示六宮戚里,用抑奢侈。 【 澠水燕談。此條今見夏校本澠水燕談錄補遺引五朝名臣言行錄七之二,起首作『是歲大旱蝗,詔公奉使安撫江淮還』。】

  ○李宗諤

  咸平初,修太宗實錄,命錢若水主其事。若水舉給事中柴成務、起居舍人李宗諤、侍御史宗度、洎予及職方員外郎吳淑。上指宗諤曰:『自太平興國八年已後,皆昉在中書,日事史策,本憑直筆,儻子為父隱,何以談信於後代乎?』除宗諤不許,餘悉可之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王沂公

  真宗初上仙,丁晉公、王沂公同在中書,沂公獨入劄子,乞於山陵已前,一切內降文字,中外並不得施行。又乞今後凡兩府行下文字,中書候宰相參政,密院樞密使副簽書員,方許中外承受。兩宮可其奏。晉公聞之,愕然自失,由是深憚沂公矣。 【 此條今見東軒筆錄卷三。】

  二

  真宗晏駕,二府同受遺詔,輔立仁宗及皇太后權聽斷軍國事。宰相丁謂欲去『權』字,王沂公時參大政,獨執之曰:『皇帝沖年,太后臨朝,斯非國家常典,稱「權」猶足示後。况言猶在耳,何可改也?』謂雖深憾其言,然『權』字遂不敢去。 【 魏王別錄。】

  ○張乖崖

  忠定公後自金陵入,苦腦疽,未陛見。御史閤門累奏,上寬其告,俾養疾。公恨不得面陳所懷,乃抗論:『近年 【 澠錄有『以來』二字。】 虛國家帑藏,竭生民膏血,以奉無用之土木者,皆丁謂、王欽若啟上侈心之所為也。不誅死,無以謝天下。』章三上,不報,出知陳州。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薛簡肅

  明肅太后從謁太祖, 【 以上四字湘錄『欲謁太廟』。】 詔禮官草儀,時學臣寘 【 『寘』湘錄作『皆以』二字。】 周官后服進議。佞者密請曰:『陛下垂簾聽大政,號兩宮尊稱,山呼及輿御皆王者制度。入太室,豈當以后服見祖宗耶?』遂下詔,服袞冕。諫疏交上,後宰臣執議,俱不之聽。不得已,將誕告,賴薛簡肅公以關右人,語氣明直,不文其談,簾外口奏曰:『陛下大謁之日,還作漢兒拜耶?女兒拜耶?』明肅無答,是夕報罷。 【 此條今見續湘山野錄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六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七

  忠言讜論(二)

  ◆忠言讜論(二)

  薛師正

  錢若水

  王文正

  賈黃中

  趙閱道

  呂晦叔

  王平甫

  張杲卿

  王著

  王嗣宗

  田諫議

  王安簡公

  程文簡

  韓魏公

  李南陽

  唐質肅

  ○薛師正

  呂晦叔與薛師正並命入樞府,師正事晦叔甚恭,久之,晦叔亦稍親之,議事頗相佐佑。 【 涑水『佐佑』作『左』。】 閤門副使韓存寶將陝西兵討戎瀘 【 涑水作『瀘戎』。下同。】 蠻,拔數柵,斬首數百級。上欲優進官秩,以勸立功者,師正曰:『戎瀘本無事,今優賞存寶,後有立功大於此者,何以加之?』晦叔曰:『薛向言是也。』乃除四方館使。 【 澠水燕談。此條今見涑水紀聞卷十四。末注『伯淳云』三字。當屬涑水文。】

  ○錢若水

  李繼隆與轉運使盧之翰有隙,欲陷之罪,乃檄轉運司,期八月出塞,令辦芻粟。轉運司調發方集,繼隆復為檄,言據陰陽人狀,國家八月不利出師,當更取十月。轉運司遂散芻粟,既而復為檄云:『得保塞胡偵候狀,言賊已 【 涑水作『且』。】 入塞,當以時進軍,芻粟即日取辦。』是時,民輸輓者適散,倉卒不可復集,繼隆遂奏轉運司乏軍食。太祖 【 涑水作『宗』。】 大怒,立召中使一人,付三函,令乘騎驛取轉運使盧之翰、竇玼 【 涑水作『玭』。】 及某人首。丞相呂端、樞密使柴禹錫皆不敢言,惟樞密副使錢若水爭之,請先推驗有狀,然後行法。上大怒,拂衣起入禁中,二府皆罷,若水獨留廷中不去。上既食久之,使人偵視廷中有何人,報云:『有細瘦而長者,尚立焉。』上出,詰之曰:『爾以同州推官,再期為樞密副使,朕所以擢任爾者,為賢爾,乃不才如是邪!尚留此安俟?』對曰:『陛下不知臣無狀,使得待罪二府,臣當竭其愚慮,不避死亡,補益陛下,以報厚恩。李繼隆外戚,貴重莫比,今陛下據其一幅奏書,誅三轉運使,雖有罪,天下何由知之?鞫驗事狀明白,加誅亦何晚焉?獻可替否,死以守之,臣之常分。臣未獲死,固不敢退。』上意解,乃召呂端等,奏請如若水議,先令責狀。許之,三人皆黜為行軍副使。既而,虜欲入塞事皆虛,繼隆坐罷招討,知秦州。 【 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王文正

  祥符中,天下大蝗,近臣得死蝗于野以獻,宰相將 【 澠錄『相將』二字作『臣』。】 率百官稱賀,王魏公獨言不可。數日,方 【 澠錄有『罷』字。】 朝,飛蝗蔽天,真宗歎曰:『使百官方 【 澠錄作『將』。】 賀,而蝗遽至,豈不為大 【 『大』澠錄作『天下』二字。】 笑耶?』

  二

  真宗朝,宦者劉承珪以忠謹事上,病且死,求為節度使。上促授之,王魏公旦執不從,曰:『後有求樞使者,何以拒 【 澠錄作『絕』。】 之?』至今宦者官不過留後。 【 並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賈黃中

  賈黃中,乃唐造華夷圖丞相耽四世孫,七歲舉童子關頭及第。李文質 【 玉壺作『正』。】 昉以詩贈之云:『七歲成 【 玉壺作『神』。】 童古所難,賈家門戶有衣冠。七人科第排頭上,五卷 【 玉壺作『部』。】 經書誦舌端。見牓不知名字貴,登筵未識管絃歡。從茲穩上青霄 【 明抄本作『雲』。】 去,萬里誰能測羽翰?』後興國中,參太宗大政,性極清畏。嘗知金陵,一日,案行府寺,覩一隙舍扃鐍甚嚴,公怪之,因發鑰,得寶 【 玉壺有『貨』字。】 數十巨櫃,乃故國宮闈所遺之物,不隸于籍,數不可計。公亟集僚吏,啟其封,悉籍之以表上。上歎曰:『貪黷者籍庫之物,尚冒禁盜,况亡國之遺物乎?』賜錢三百萬以旌其潔。事母孝,不幸年五十六,先母而逝。太宗卹其家,既葬,其母入謝,上面撫之:『勿以諸孫及私門之窘自撓,朕當 【 玉壺作『常』。】 記之。』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趙閱道

  趙閱道為人清潔, 【 涑水作『素』。】 好養生,知成都,獨與一道人及大龜偕行。後知成都,并二侍者無矣。至和中,范景仁為諫官,趙閱道為御史,以論陳恭公事有隙。熙寧中,介甫執政,恨景仁,數訐之於上,且曰:『陛下問趙抃,即知其為人。』他日,上以問閱道,對曰:『忠臣。』上曰:『卿何以知 【 涑水作『稱』。】 其忠?』對曰:『嘉祐初,仁宗違豫,鎮首請立皇嗣以安社稷,豈非忠乎?』既退,介甫謂閱道曰:『公不與景仁有隙乎?』閱道曰:『不敢以私害公。』 【 涑水紀聞。涑水『並二侍者無矣』以上為一條,注『蜀人云』。『至和中』以下另為一條,注『范景仁云』。】

  ○呂晦叔

  馮當世、孫和甫、呂晦叔、薛師正同在樞府,三人屢於上前爭論,晦叔獨默不言。既而上顧問之,晦叔方為開析可否,語簡而當,上常納之,三人亦莫能違也。出則未嘗語人,皆譏晦叔循默,不副眾望,晦叔亦不辯也,而同僚或 【 涑水有『為』字。】 辯之。

  ○王平甫

  王安國,字平甫,介甫之弟也。常非其兄所為,為西京國子監教授,溺於聲色。介甫在相位,以書戒之曰:『宜放鄭聲。』安國復書曰:『安國亦願兄遠佞人也。』官滿至京師,上以介甫故,召上殿,時人以為必除侍講。上問以其兄秉政,物論如何?對曰:『但恨聚斂太急,知人不明耳。』上默然 【 『然』字據明抄本增。】 不悅,由是別無恩命。久之,乃得館職。安國嘗力諫其兄,以天下恟恟,不樂新法,皆歸咎於公, 【 明抄本作『兄』。】 恐為家禍。介甫不聽,安國哭於影堂曰:『吾家滅門矣。』又嘗責曾布以誤惑丞相,更變法令。布曰:『足下 【 涑水有『誰』。】 人之子弟,朝廷變法,何預足下事?』安國勃然怒曰:『丞相吾兄也,丞相之父,即吾父也。丞相由汝之故,殺身破家,僇及先人,發堀丘壟,豈得不預我事邪?』 【 並涑水紀聞。】

  ○張杲卿

  張杲卿為御史中丞日,因登對言及家世及履歷本末。仁廟曰:『卿亦出自孤寒。』杲卿曰:『臣本書生,陛下擢任至御史中丞,三子皆服官裳,亦有先臣之田廬,家事有託,自謂非孤寒。陛下可謂孤寒矣。』仁廟徐曰:『亦有說乎?』曰:『陛下春秋高,奉宗廟社稷之重,主鬯尚虛位,天下之心未有所繫,是陛下孤寒也。』仁廟改容,頗嘉其意,後遂參柄用。 【 倦遊雜錄。】

  ○王著

  太宗朝,有王著者,學右軍書,深得其法,侍書翰林。帝聽政之餘,留心筆札,數遣內侍持書示著,著每以為未善。太宗益刻意臨學,又以問著,對如初。或詢其意,著曰:『書固佳矣,若遽稱善,恐帝不復用意。』其後,帝筆法精絕,超越前古,以為由著之規益也。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王嗣宗

  太宗時,王嗣宗以秘書丞知橫州,上遣武德辛之嶺南,詗察民間事。嗣宗執而杖之,械送闕下,因奏曰:『陛下不委任天下賢俊,而猥信此輩,以為耳目,切為陛下不取。』上大怒,命械送嗣宗詣京師。既至,上怒解,喜嗣宗直節,遷太常博士,通判澶州,後知邠州事。有狐王廟,巫祝假之以惑百姓,歷年甚久,舉州信重,前後長史,皆先謁奠,乃敢視事。嗣宗毀其廟,熏其穴,得狐數十頭,盡殺之。 【 東齋記事。】

  ○田諫議

  太宗嘗謂侍臣曰:『朕欲以皇王之道御圖,愧無稽古深學,舊有御覽,但記分門事類,繁碎難檢。今 【 玉壺作『令』。】 諫臣以治亂興亡急要,寫置一屏,欲常在目。』時知雜田錫奏曰:『皇王之道,微妙曠闊,今 【 玉壺有『且』字。】 取軍國要機二事以行之。師平太原,遠茲二載,未賞軍功,願因郊籍,議功酬之。乞罷交州戍兵,免驅生民為瘴嶺之鬼。此二者,雖不繫皇王之法, 【 明抄本作『治』。】 陛下宜念之。』上嘉納錫真得鯁直之體,而此事尤難為奏。 【 玉壺無『事』字,『奏』作『答』。】 趙普當國,錫謁於中書曰:『公以元勳當國,宜事損儉。有司羣臣書奏,盡必先經中書,非尊主之體也。諫官章疏,令閤門填狀,大弱臺憲之風,尤為不可也。』普引咎,正容厚謝皆罷之。錫將卒,自草遺表,猶勸上以慈儉納諫為意,絕無私請。上厚卹之。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二

  田錫,字表聖,嘉州人。太宗時,上言軍國要機者一,朝廷大體者四。太宗嘗言,錫有文行,敢言。真宗即位,屢召對言事,嘗請抄略御覽三百六十卷,日覽一卷。又采經史要言,為御屏風十卷,以便觀覽。及卒,真宗謂劉沆曰:『田錫直臣也,何天奪之速?朝廷每有小缺失,方在思慮,錫之章奏已至矣。』特贈工部侍郎,以其子將作監主簿慶遠、慶餘並為大理評事,給俸終喪,仍布告天下,以示激勸。故事:諫議大夫卒,無贈典。 【 范蜀公蒙求。】

  ○王安簡公

  王安簡公奏:『河北,朝廷根本,而雄州,河北咽喉。先朝用才如何承矩,護邊累年,官止諸司使。領刺史李允則幾二十年,亦不過引進使。今用人太輕,而賞典過厚,非制虜之術。』公為御史中丞,嘗留百官班以廷爭張堯佐事,仁皇急遣使為止之,罷堯佐宣徽、景靈二使。 【 東齋作『罷堯佐官,充景靈宮使』。東齋記事。】

  ○程文簡

  程琳知開封府,决事如神。是年冬,司天上明年正旦日蝕,此所謂三陽之始,人君所忌,請移閏月以避之。上亦以為然。琳曰:『日者,眾陽之長,君上之象。今有所蝕,蓋由乾剛之道,忽有所虧而致,惟修德政可以免之。』上曰:『卿言極是,朕亦思之,不如自責,可以答天變。』上畏天之威,不為日者所惑如此。 【 本朝名臣傳。】

  ○韓魏公

  蔡挺在密院日,有廢馬監之議,朝廷遂遣蔡確出相度利害,確以可廢聞。上以謂所得子利,給官吏與兵卒猶不足,則國家所費亦大,不如廢之便。公聞之,曰:『馬監之於國,為利豈少哉!不惟馬之蕃息,足以備緩急之用,又足以為四夷之聲勢。』 【 魏王別錄。】

  ○李南陽

  太宗將親攻范陽,李南陽至參大政,以二策抗疏為奏:『願陛下選將帥中威勇有謀,敦龐多福,克荷功名者,授宸算,付銳兵,俾往征之。大駕不出京轂,恭守宗祧,慰撫黔庶,示敵人以閑暇,策之上也。大名,河朔之咽喉,或蹔駐 【 玉壺有『清』字。】 蹕,揚天威以壯軍聲,策之中也。若其邊霜朔雨,朝塵日 【 玉壺作『夕』。】 埃,翻龍鳳於旂常,擁貔貅於鑾輅,勞侵黼扆,士失耕農,非愚臣所知也。』疏既入,繼以目疾求退,士論嘉之。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二

  至道二年重陽,皇太子諸王宴瓊林苑,教坊以夫子為戲者。賓客李至言於東朝,曰:『唐大和中,樂府以此為戲,文宗遽令止之,笞伶人以懲其無禮。魯哀公以儒為戲,尚不可,况敢及先聖乎?』東朝驚嘆,白於上而禁止之,此戲遂絕。 【 楊文公談苑。】

  ○唐質肅

  嘉祐中,仁宗自內閤降密勑,近以女謁縱橫,無由禁止。今後應內降批出,事主司未得擅行,次日執奏定可否。始數日,左承天門一寬衣老兵,持竹弊器,上以敗荷覆之。門吏搜之,乃金巨弁一枚,上綴巨蚌,燦然不知其數。禁門舊律,盡依外門例,凡有搜攔,更不申 【 原作『中』,據湘錄改。】 覆,即送所司。時開封方鞠劾次,一小璫馳騎急傳旨令放其物,仰進呈。府尹魏公瓘不用執奏法,遂放之。唐質肅公介方在諫垣,疏曰:『陛下臨御已來,所降勑旨,未有若執奏內批之勑,為 【 湘錄有『今』字。】 治世之大公也。臣風聞禁門近日有搜攔之獄,傳旨令放,主司殊不顧執奏之法。乞再收犯者劾之,使正其典。』疏入不報。公又疏曰:『臣聞王者一語朝出,四海夕聞。今執奏之勑既為無用,乞下詔收之,免惑天下。』既而又不報,公不免又疏曰:『臣聞開封乃天下百執事之首司也。魏某 【 明抄本作『瓘』。】 為尹,承 【 湘錄作『臣』。】 君父詔旨,輙不遵守。望端門無咫尺之地,尚敢輙爾,况九州之遠乎?欲乞重貶魏某,以咎不遵君命之惡。臣以言職,不能早寤清衷,亦乞罷黜。』魏由此降越州。時有感事詩,有『鐵冠持白簡,藩棘聚青蠅』。 【 湘錄有『之句』二字。】 上謝表略云:『狂風動地,孤蓬所以易飄。眾斧登山,直木終須先伐。』才者愛之。 【 湘山野錄。】

  二

  張堯佐以進士擢第,累官至屯田員外郎,知開州。會其姪女有寵於仁宗,冊為脩媛,堯佐遂驟遷擢,一日中除宣徽、節度、景靈、羣牧四使。是時,御史唐介上疏,引天寶楊國忠為戒,不報。又與諫官包拯、吳奎等七人論列殿上,既而御史中丞留百官班,欲以廷爭。卒奪堯佐宣徽、景靈兩使,特加介六 【 東軒作『一』。】 品服,以旌敢言。未幾,堯佐復除宣徽使,知河陽。唐謂同列曰:『是欲與宣徽,而假河陽為名耳。我曹豈可中已耶?』同列依違不前,唐遂獨爭之,不能奪。仁宗諭曰:『差除自是中書。』介遂極言宰相文彥博,以燈籠錦媚貴妃而致位宰相,今又以宣徽使結堯佐,請逐彥博而相富弼。又言諫官觀望挾姦,而言涉宮掖。語甚切直,仁宗怒,趍召兩府,以疏示之。介猶諍不已,樞密副使梁適叱介使下殿,介諍愈切。仁宗大怒,玉音甚厲,眾恐禍出不測。是時,蔡襄脩起居注,立殿陛,即進曰:『介誠狂直,然納諫容言,人主之美德,必望全貸。』遂貶春州別駕。翌日,御史中丞王舉正救解之,改為英州別駕。始,上怒未已,兩府竊議曰:『必重貶介,則彥博不安。彥博去,則吾屬遞遷矣。』既而果如其料。當是時,梅堯臣作 【 東軒有『書』字。】 竄詩曰:『皇祐辛卯冬,十月十九日,御史唐子方,危言初造膝。曰朝有巨姦,臣介所憤疾。願條一二事,臣職敢妄率。巨姦宰相博,邪行世莫匹。是 【 東軒作『曩』。】 時守成都,委曲媚貴暱。銀璫插左貂,窮臘使馳驛。邦媛將夸侈,中金賫千鎰。為我寄使君,奇紋織纖密。遂傾西蜀巧,日夜急鞭抶。經 【 東軒作『紅』。】 經緯金縷,排科鬬八七。比比雙蓮花,篝燈戴心出。幾日成一端,持行如鬼疾。明日 【 東軒作『年』。】 觀上元,被服穩稱質。璨默驚上目,遽爾有薄詰。既聞所從來,佞對以 【 東軒作『似』。】 未失。且云奉至尊,於妾豈能必。遂回天子顏,百事容丐乞。臣今得粗 【 東軒作『初』。】 陳,狡猾彼非一。偷威與賣利,次第推甲乙。是唯陰猾雄,仁斷宜勇黜。必欲致太平,在列無如弼。弼亦昧平生,况臣不阿屈!臣言天下公,奚以身自卹?君傍有側目,喑啞橫詆叱。指言為罔上,廢汝還蓬蓽。是時白此心,尚不避斧鑕。雖令禦 【 東軒作『禁』。】 魑魅,甘且同飴蜜。既知弗可懼,復以強詞窒。帝聲亦大厲,論奏不容畢。介也容甚閑,猛士膽為慄。立貶嶺外春,速欲為異物。內外官恟恟,陛下何未悉?即敢救者誰?襄執左史筆。謂此儻不容,盛美有所咈。平明中執法,懷疏又堅述。介言或似狂,百豈無一實。恐傷四海和,幸勿苦倉卒。亟許遷英山,衢路猶嗟咄。翌日宣白麻,稱快口盈溢。阿附連諫官,去若懷絮虱。其間因獲利,竊笑等蚌鷸。英州五千里,瘦馬行■〈馬失〉■〈馬失〉。毒蛇噴曉霧,晝與嵐氣沒。妻孥不同塗,風浪過蛟窟。存亡未可知,雨 【 東軒作『旅』。】 館愁傷骨。飢僕時後先,隨猿拾橡栗。越林多蔽天,黃柑雜丹橘。萬室通釀酤,撫遠無禁律。歸去不須錢,醒來弄鳴瑟。山水仍奇怪,已可消憂鬱。莫作楚大夫,懷沙自沈汨。西漢梅子真,出為吳市卒。市卒且不慚,况茲別乘 【 東軒作『秉』。】 秩?』始堯臣作此詩,不敢示人。及歐陽文忠公為編其集,時有嫌避,又削去此詩,是以人少知者,故今盡錄焉。 【 出東軒筆錄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七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八

  典禮音律(一)

  ◆典禮音律(一)

  皇后合食太廟

  僖祖廟為始祖

  籍田

  祀明堂

  郊祭

  封程嬰公孫杵臼立廟

  嫡孫傳重服

  武臣持服

  金龍玉簡

  婚禮坐鞍

  蜡臘

  正冬朝賀上壽

  宣祖配天

  彗星見罷祀南郊

  祭太社

  兩制攝事

  祠太一

  九宮貴神

  郊廟讀冊迴班

  醮祠御寶

  朝獻朝饗

  雲韶部

  鈞容直

  河市樂

  拱辰管

  ○皇后合食太廟

  仁宗皇帝將祫享,韓持國為禮官,建言:皇后廟孝章、淑德、章懷神主,不當合食於太廟。下待制以上議,議者凡十七 【 東齋作『十餘』。】 人,自夢得、武平仲、□祖、楊侍講、向龍圖、原甫、景彝、聖從八人,以為當合食太廟。永叔、陽叔、子華、長文、子方、包希仁、錢資元、盧公彥、並鎮九人,以為當從持國論。卒為二議以上,朝廷以為日迫,且依舊合食,須後別議。而武平仲當草詔,其辭太王 【 『太王』東齋作『竟主』。】 其所議,自後亦不復議。皇后別廟者,以其不可入太廟也。合食而入太廟,又何必為別廟哉?然其論議之難合也若是。 【 東齋記事。】

  ○僖祖廟為始祖

  熙寧五年十月,太常禮院言:『奉聖旨,詳定僖祖神主祧遷者,切以聖王用禮,固有因循,至於逆順之大倫,非敢違天而廢古。請僖祖為太廟始祖,遷順祖神主藏之夾室,依禮不諱。孟夏祀感生帝,以僖祖配,詔恭依。先是中書言,萬物本乎天,人本乎祖,故先王廟祀之制,有疏而無絕,有遠而無遺。商周之王,斷自后稷以下者,非絕嚳以上而遺之,以其自有本絕承之故也。若尊卑之位,先後之序,則子孫雖齊聖有功,不得以加其祖考,天下萬世之通道也。本朝自僖祖以上,世次不可得而知,則僖祖有廟,與稷契宜無以異。今毀其廟,而藏其主於夾室,替祖宗之尊,而下祔於子孫,非所以順祖宗孝心,事亡如事存之義。求之前載,雖或有然,考合於經,迺無成憲。因時制禮,寔在聖時。乞以所奏,付之兩制詳議,而擇取其當。』詔答曰:『廟祧之序,蓋有典彝,所以上承先王,下法後世。朕嗣守大統,獲奉宗祀,而世次遷毀,禮或未安。討論經常,屬我哲輔,於以佐朕不逮,而仰稱祖宗追孝之心。朕覽之矍然,敢不祗服,宜依所請。』於是元絳等議云:『詩序生民曰:尊祖也,文武之功,起於后稷,故推以配天焉。蓋言尊祖,不言尊有功,言文武之功,而不言后稷之功,則知推后稷配天者,以尊祖,而非以尊有功也。』從之。

  熙寧八年五月,禮院言:『今年四月,太廟禘祭,排列神位,已依勑命。尊始祖居東向之位,自順祖而下,昭穆各各以南北為序。自今如遇禘祫,著為定禮。』詔恭依。

  ○籍田

  元豐二年七月,詳定禮文所言:『國語云:「王耕一畝,庶人終于千畝。廩于籍,東南鍾而藏之。」自漢迄唐,皆有帝籍神倉,今久廢不設。凡祭祀之所用,皆索諸市,非所以致潔誠也。乞於京城東南,度田千畝,置籍田,仍徙先農壇于其中。立神倉於東南,五穀之外,並植菜蔬。冬則藏冰,一歲祠祭之用取具焉。』並從之。

  ○祀明堂

  元豐三年七月,詔曰:『遠而尊者祖,則祀於郊之圓丘而配天。邇而親者禰,則祀於國之明堂而配上帝。天足以及上帝,上帝未足以盡天,故圓丘祀天,則對越諸神,明堂則上帝而已。歷代以來,合宮所配,既紊於經,乃至雜以先儒六天之說。此皆固陋昧古,以失情文之宜,朕甚不取。其將來祀英宗於明堂,推以配上帝,餘從祀羣臣,悉罷。』

  ○郊祭

  四月詔,親祠北郊,依南郊儀。如不親祠,則上公攝事。先是奉祀禮文所言:『天地合祭,自漢元始間,以禮樂既若有合,而禮夫婦共牢。於是合祭天地,以隆一體之誼。後漢光武、魏文帝、晉元帝、唐武德以來,皆因之,殆非求神以類之意。本朝,上帝即設天皇地祗位,稽之典禮,有所未合。』於是翰林學士張璪言:『陽生於十一月,陰生於五月,則陰陽之生,天地致用之始。先王於是順陰陽之義,以冬至日祀天於地上之圓丘,夏至日祭地於澤中之方丘,以至牲幣器服,詩歌樂舞,形色度數,莫不放其象類,故天神地祗可得而禮。由此觀之,夏至日祭地於方丘,而天子親祗之,此萬世不易之理也。議者以謂,當今萬乘儀衞,加倍於古,方盛夏時,不可以躬行,乃欲改用他月,不唯無所據依,又失所以事地順陰之義。必不得已,臣以謂宜即郊祀之歲,於夏至之日,盛禮容,具樂舞,遣冢宰攝事,雖未能皆當於禮,庶幾先王之遺意,猶有存焉。』禮官請如璪議。上批:『張璪之議,在今所宜,固無所易。』

  元豐六年冬至,祭昊天上帝於圓丘,以太祖配,始罷合祭天地也。制曰:『永惟五聖之列,必躬三歲之祠 【 明抄本作『祀』。】 祭,以禮意寢而不明,樂文雜而未正,故刺六經之說,考諸儒之言。緝熙曠議,是正鉅典,陟配烈祖,對侑昊穹。於時維太常之旒,備金玉之駕。迺搢大圭,以為國之綴,迺服大裘,以考古之文。』故事:袞冕行事,至是始加服大裘,而被以袞冕。 【 元豐聖訓。】

  ○封程嬰公孫杵臼立廟

  神宗朝,皇嗣屢闕,余嘗詣閤門上書,乞立程嬰、公孫杵臼廟,優加封爵,以旌忠義,庶幾不為厲,使國統有繼。是時適值鄆王服藥,上覽之矍然,即批付中書,授臣將作監丞勑河東路,尋二人遺跡,乃得其冢於絳州太平縣。詔封嬰為成信侯,杵臼為忠智侯,因命絳州立廟,歲時致祭。余所上書,略曰:『臣嘗讀史記世家,考趙氏廢興之本末,惟程嬰、公孫杵臼二人各盡死,不顧難,以保全趙氏孤兒,最為忠義。乃知國家傳祚至今,皆二人之力也。蓋下宮之難,屠岸賈殺趙朔、趙括,趙嬰齊已赤族無譙類,惟朔妻有遺腹,匿於公宮。既而免身生男,屠岸賈聞之,索於官中甚急,於是朔妻置兒袴中,祝曰:「趙宗滅乎,若號。即不滅,若無聲。」及索,兒竟無聲,乃得脫。然則兒之無聲,蓋天有所祚。且天方啟趙氏生聖人以革五代之亂,拯天下於湯火之中而奄有焉。使聖子神孫,繼繼承承而不已,則兒又安敢有聲?蓋有聲則不免,不免則趙氏無復今日矣。然雖天祚,亦必賴公孫杵臼繆負他嬰,匿於山中,卒與俱死,以絕其後患。又必賴程嬰保持真孤,遂至成人而立之,以續趙祀,即趙文子也。於是趙宗復盛,傳十世至武靈王,而遂以胡服與秦俱霸。其後為秦所併,則子孫蕩析,散居民間,今常山、真定、中山,則古之趙地也。故趙氏世為保州人,而禧祖、順祖、翼祖、宣祖,皆生於河朔,以至太祖啟運,太宗承祧,真宗紹休,仁宗守成,英宗繼統,陛下纘業。嚮使趙氏無此二人,以力衞襁褓孑然之孤,使得以全,則承祀無遺育矣,又安能熾昌以至於此?故臣深以為國家傳祚至今,皆二人之力也。二人死皆以義,甚可悼痛。雖當時趙武為嬰服喪三年,為之祭邑,春秋祠之,世世勿絕。然今不知其祠之所在,竊慮其祠或廢而弗舉,或舉而弗葺,或葺而弗封,三者皆闕典也。左氏曰:「鬼有所歸,乃不為厲。」自宋有天下,凡兩周甲子,百二十二年于茲矣。而二人忠義,未見褒表,廟食弗顯,故仁宗在位,歷年至多,而前星不耀,儲嗣屢闕。雖天命將啟先帝以授陛下,然或慮二人精魄,久無所歸,而亦因是為厲也。何哉?蓋二人能保趙孤,使趙宗復續,其德甚厚,則趙宗之有繼,皆自二人為之也。何况二人者,忠誠精剛,洞貫天地,則其魂常遊於太空,而百世不滅,故乞朝廷指揮下河東北晉趙分域之內,訪求二人墓廟,特加封爵旌表。如或自來未立廟貌,即速令如法崇建,著於甲令,永為典祀。如此則忠義有勸,亦可見聖朝不負於二人者矣。』 【 青箱雜記。】

  ○嫡孫傳重服

  自唐開元時,父卒眾子在,嫡孫不傳重,以其不襲封也。然不知至于服紀,則有所不齊,國朝亦著於禮令。景祐中,石資政中立卒,眾子在,嫡孫不傳重。未幾而眾子卒,其家奏:嫡孫合與不合傳重。下禮院議。於是宋景文公判太常,不疑、次道與予為禮官,景文遂令三人各為議狀。不疑曰:『初常傳重, 【 東齋有『不傳重』三字。】 誤也。宜改正之,使追為服。』次道則用江都集禮,以為當接服。若曰父死眾子在,嫡孫不傳重,眾子 【 東齋有『死』字。】 嫡孫接服。嫡孫死,眾孫接服,是一尊親為兩等服也。予謂:『石氏之孫,宜依禮令,不傳重,且為本服。自今而後,別著令,父死眾子在,嫡孫傳重,然後得禮之正。』又為不疑難曰:『石氏子當傳重。就令石氏子於服中犯刑,如何處之?必以見行法、見行禮令處之也。豈可旋更禮法,使變朞服而傳重,加以重刑也。』又為次道難曰:『眾子死,嫡孫接服,嫡孫死,眾孫接服,是何異家人共犯,止坐尊長。方決而死,乃令次 【 原作『以』,據活字本、明抄本及東齋改。】 家長接續足其杖數邪?是無此理也。』然景文從次道議,仍請著為令。其後眾子在,嫡孫請傳重者聽傳重,其不請者,則不傳重,豈禮之意哉?

  ○武臣持服

  故事,武臣不持喪。韓汝玉奏請持喪,下兩制臺諫官議。唐子方為諫官,與諸御史 【 以上十字東齋作『唐子方介為御史中丞,其屬』。】 皆不欲令持喪。是時,會議於玉堂後署, 【 東齋作『廊』。】 唐子方曰:『今日不可高論也。』永叔勃然曰:『父母死而令持服,安得為高?』夢得坐子方旁, 【 東齋作『孫夢得抃生予旁』。】 不覺歎曰:『俊人也。率然一言,亦中於理。』兩制與臺諫官竟為兩議以上,遂詔閤門祗候、內殿崇班以上持服。供奉官以下不持服。是則官高者得為父母服,官卑者則不為,無官者將何以處之乎?

  ○金龍玉簡

  道家有金龍玉簡,學士院撰文,具一歲中齋醮,故 【 東齋作『數』。】 投於名山洞府。天聖中,仁宗皇帝以其險遠窮僻,難齎送醮祭之具,頗為州郡之擾,乃下道錄院裁度。才留二十處,餘悉罷之。河南府平陽洞、台州赤城山玉京洞、江寧府華陽洞、舒州潛山司真洞、杭州大滌洞、鼎州桃源洞、常州張公洞、南康軍廬山詠真洞、建州武夷山昇真洞、 【 東齋有『潭州』二字。】 南嶽朱陵洞、江州馬當山上水府、太平州中水府、潤州金山下水府、杭州錢塘江水府、河陽濟瀆北海水府、鳳翔府聖湫仙遊潭、河中府百丈泓龍潭、杭州天目山龍潭、華州車湘潭,所罷處,不可悉記。予嘗於學士院取金龍玉簡視之,金龍以銅制,玉簡以階石制。 【 東齋記事。】

  ○婚禮坐鞍

  劉岳書儀婚禮,有女坐婿之馬鞍,父母為之合髻之禮,不知用何經義。據岳自序云:『以時之所尚者益之』,則是當時流俗之所為爾。 【 歸田有『岳』字。】 當五代干戈之際,禮樂廢壞之時,不暇講求三王之制度,苟取一時世俗所用吉凶儀式,略整齊之,固不足為後世法矣。然而後世猶不能行之。今岳書儀十已廢其七八,其一二僅行於世者,皆苟簡粗略,不如本書。就中轉失乖謬,可為大笑者,坐鞍一事爾。今之士族,當婚之夕,以兩椅相背,置一馬鞍,反令婿坐其上,飲以三爵。女家遣人,三請而後下,乃成婚禮,謂之上高坐。凡婚家舉族內外姻親,與其男女賓客,堂上堂下,竦立而視者,惟壻上高坐為盛禮爾。或有偶不及設者,則相與悵然咨嗟,以為闕禮。其轉失乖謬,至於如此。今雖名儒巨公,衣冠舊族,莫不皆然。嗚呼,士大夫不知禮義,而與閭閻鄙俚同其習見,而不知為非者,多矣! 【 廬陵歸田錄。】

  ○蜡臘

  建隆四年,太常博士和峴奏:『唐以前,寅日蜡百神,卯日祭社宮,辰日臘享宗廟。開元定禮,三祭皆於臘辰,以應土德。聖朝火德,合以戌日為臘,而以前七日辛卯便行蜡禮,恐未為宜。』下太常議,而請蜡百神、祀社稷、享宗廟,同用戌臘日。

  ○正冬朝賀上壽

  淳化三年正月朔,太宗御朝元殿受賀。禮畢,改服通天冠、絳紗袍升殿,羣臣上壽。國朝以來,正冬朝賀,御正殿,即以退御大明殿,羣臣常服上壽,奏教坊樂。至是始約開元禮,皆以法服,設宮架萬舞,酒三行而罷。

  ○宣祖配天

  淳化四年正月辛卯,合祭天地圓丘,以宣祖皇帝配。有司因請孟春祈穀,孟冬神州,季秋大饗明堂,請以宣祖配。冬至祀昊天,夏至祀皇地祇,孟夏雩祀。 【 明抄本有『宗』字。】 從之。

  ○彗星見罷祀南郊

  太宗將南郊,彗星見,宰相趙普召檢討杜鎬問之,鎬曰:『當祭日食,猶廢祭。謫見如此,罷祀不疑。』遂從其說。至熙寧五年,將郊而河決,神宗問輔臣曰:『議者以河決地震,不當郊。』王安石曰:『古者,年不順安,八蜡不通,八蜡小祀 【 明抄本作『祭』。】 也,或可以變異廢。上帝之祭,乃祭之大者,恐不宜如此。』上以為然。 【 明抄本注『出事實』。】

  ○祭太社

  太祖初有事於太社,時國初墜典多或未修,太 【 玉壺有『社』字。】 祝文亦亡舊式,詔辭臣各撰一文謄錄,糊名以進。上覽之,謂左右曰:『皆輕重失中。』猶御筆親點一文曰:『惟此庶乎得體。』開視之,迺竇儀撰者。文曰:『維某年太歲月朔日,宋天子某,敢昭告于太社,謹因仲秋、仲春,祇率常禮,敬以玉帛一元大武、柔毛剛鬣、明粢香萁、嘉薦醴殽,備茲禋瘞,用伸報本,敢以后土勾龍氏配神作主。惟神品物賴之,載生庶類,資以含弘,方直所以著其首, 【 玉壺作『道』。】 博厚所以兼其德。有社者敢亡報乎?尚享。』遂詔議定其儀注,公以開元禮祭, 【 玉壺作『參』。】 酌於三代之典,繼以進熟之際,作雍和樂。太社之饌自正門入,配坐之饌自左闥入,皇帝詣罍洗之儀,並如圓丘,事具本式。詣太社樽所,執樽者舉幕,贊酌醴殽。太常卿引皇帝於太社神座前,捧爵跪奠,太祝持版進於神座之右,西向跪讀祝文。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兩制攝事

  京師春秋社祭,多差兩制攝事。王僕射珪為內外制十五年,祭社者屢矣。熙寧四年,復以翰林承旨攝太尉,因作詩曰:『雞聲初動曉驂催,又向靈壇飲福盃。自笑治聾 【 東軒作『怡聲』。】 不辭醉,明年強健更須來。』是冬,遂參知政事。 【 東軒筆錄。】

  ○祠太一

  太宗時,建東太一宮於蘇村,遂列十殿,而五福君棊二太一處,前冠通天冠,服絳紗袍,餘皆道冠霓衣。天聖中,建西太一宮,前殿處五福君棊太遊三太一,亦用通天絳紗之制,餘亦道冠霓衣。熙寧五年,建中太一宮,內侍主塑像,乃請下禮院議十太一冠服,禮院乃具狀,請如東西二宮之制,太一盡服通天絳紗。有言亳州太清宮有唐太一塑像,上遣中使視之,乃畫王者衣冠,遂詔如亳州之制。

  ○九宮貴神

  九宮貴神,始天寶初,術士蘇嘉慶上言,請置壇,明皇親祠。及王璵為相,又勸肅宗親祠。太和中,監察御史舒元輿論列,遂降為中祀。會昌中,李德裕為相,復為大祀。宣宗時,又降為中祀。乾符中,宰相崔彥昭因歲旱禱雨獲應,遂升為大祀。 【 春明退朝錄。】

  ○郊廟讀冊迴班

  故事:郊廟讀祀冊官,至御名,必起。上至郊宮更衣,詣壇下,百官皆迴班迎向。英宗皇帝初告廟,詔讀冊官毋起,及詣壇下,又詔百官勿迴班,所以見事郊廟之精意也。 【 澠水燕談。】

  ○醮祠御寶

  真宗皇帝嚴於醮祠之事,其奏章則用昭受乾符之寶。其後大內火,寶亡,止用御前之寶。慶曆中,下學士院別製, 【 『別製』東齋作『定』。】 其文曰:『皇帝欽崇國祀之寶』,醮祠則用之。 【 東齋記事。】

  ○朝獻朝饗

  上親郊,郊廟冊文,皆曰:『恭薦歲事。』先景靈宮,謂之『朝獻』;次太廟,謂之『朝饗』,末乃『有事于南郊』。予集郊室時,曾預討論,常疑其次序。若先為尊,則郊不應在廟後;若後為尊,則景靈宮不應在太廟之先。求其所從來,蓋有所因。按唐故事,凡有事于上帝,則百神皆預遣使祭告,惟太清宮、太廟則皇帝親行。其冊祝皆曰:『取某月某日,有事于某所,不敢不告』,宮廟謂之『奏告』,餘皆謂之『祭告』,惟有事于南郊,方為正祠。至天寶九載,乃下詔曰:『告者,上告下之詞,今後太清宮宜稱朝獻,太廟稱朝饗』,自此遂失奏告之名,冊文皆為正祠。 【 筆談。】

  ○雲韶部

  開寶中,平嶺表,擇廣州內臣聽聰慧者數十人,令於教坊習樂,名簫韶部,後改曰雲韶部,內宴則用之。

  ○鈞容直

  太平興國中,擇軍中之善樂者名曰引龍直,遊幸則騎而導駕。後改曰鈞容直,取鈞天之義焉。

  ○河市樂

  駙馬都尉高懷德,以節制領睢陽,歲久,性頗奢靡,而洞曉音律,故聲伎之妙,冠於當時,法部中精絕者,殆不過之。宋城南抵汴渠五里,有東西二橋,舟車交會,居民繁夥,倡優雜戶類亦眾,然率多鄙俚,為高之伶人所輕誚。每宴飲樂作,必効其朴野之態以為戲玩,謂之河市樂,迄今俳優常有此戲。 【 並沂國公筆談。】

  ○拱辰管

  鼓吹部有拱辰管,即古之叉手管也。太宗皇帝賜今名。 【 此條今見夢溪筆談卷五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八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九

  典禮音律(二)

  ◆典禮音律(二)

  協律

  鼓

  琴

  鍾

  磬

  律呂

  凱歌

  霓裳羽衣曲

  拋毬曲

  歌曲

  歌舞

  ○協律

  燕龍圖肅判太常寺,建言今之樂太高,始下詔天下,求知音者。李照言樂比古高五律,而胡瑗、阮逸相繼出矣。李照之樂,以縱黍累尺,黍細而尺長,律之容乃千七百三十黍。胡瑗以橫黍累尺,黍大而尺短,律之容千二百黍,而空徑乃三分四釐六毫。空徑三分四釐六毫與容千七百三十黍,皆失於以天 【 東齋作『尺』。】 而生律也。阮逸又欲以量而求音,皆非也。最後有 【 東齋有『成都』二字。】 房庶者,亦言今之樂高五律,蓋用唐樂而知之。自收方響一、笛一,皆唐樂也。其法,以律生尺,而黍用二 【 東齋作『一』。】 桴二米者,是時無二米黍。據見黍為律,雖無千七 【 東齋作『八』。】 百三十黍之謬與三分四釐六毫之差,然其聲才下三律,蓋黍細爾,其法則是矣。王原叔、 【 東齋有『洙』字。】 胡瑗大不喜其說,朝廷但授庶試秘書省校書郎,不究其說。而 【 東齋有『止』字。】 庶,玄齡之後,其為人簡脫,嘗與鄉薦,然好音,宋子京、 【 東齋有『祁』字。】 田元均 【 東齋有『况皆』二字。】 薦而召之。是時,丁正臣亦收牙笛二,與庶笛同。予嘗於雄州王臨處得北界笛一,比太常樂下四律,教坊樂下二律,猶高於唐樂一律。又嘗於才元處得并州銅尺一,比大府尺長三分,以之定律,與唐樂聲同。大府之尺定律,與北界笛同,二者必有一得也。若得真黍,用房庶法為律以考之,其為至當不疑矣。真黍,一桴二米者。

  二

  世言王朴為知樂,而不知樂之壞,自朴始也。初太常鍾磬皆無款識,朴用橫黍尺制律,命其鍾磬而誌刻之。太祖患樂太高,和峴用影表尺才能下一律, 【 『才能下一律』五字東齋作『八寸尺也故』。】 樂比唐為高五律矣。今太常鎛鍾最大者,聲中唐之黃鍾,誌刻乃云林鍾,餘鍾率皆如此。李照則多鑱鑿舊鍾以合其律,而鍾磬又不如朴時,雖非本聲,而其器尚完也。惜哉!

  三

  君實 【 東齋作『司馬君實內翰光』。】 與予莫逆之交也,惟議樂為不合。君實以胡瑗一黍之廣為尺,而後制律。予用房庶一黍之起積一千二百黍之廣為律,而後生尺。律之法曰凡律圍九分,以尺而生律者,律圍十分三釐八毫矣。以其不合,又變而為方分,其差謬處,不可一二數也。以律生尺者九十分,黃鍾之長加十分,以為尺。凡律皆徑三分,圍九分,長九十分,積實八百一十分,自九十分 【 東齋有『三分』二字。】 損益之,而十二律長短相形矣。自八百一十分三分損益之,而十二律積實相通之。 【 東齋作『矣』。】 往在館閣時,決於同舍,同舍莫能決,遂變 【 東齋作『弈』。】 碁以決之,君實不勝,乃定。其後二十年,君實西京為留臺,予往候之,不持他書,惟持所撰樂論八篇示之。爭論者數夕,莫能決,又投壺以決之,予不勝。君實讙曰:『大樂還魂矣。』凡半月,卒不得要領而歸。豈所見然邪?將戲謔邪?抑遂其所執,不欲改之邪?俱不可得而知也,是必戲謔矣。 【 並東齋記事。】

  ○鼓

  周禮:『雷鼓鼓神祀,靈鼓鼓社祭,路鼓鼓鬼享。』康成云:『雷鼓,八面鼓也。靈鼓,六面鼓也。路鼓,四面鼓也。』鼓之數不見於經,然神有尊卑,則其數有多寡隆殺,理或然也,必漢時尚然,所以康成云也。幾面鼓,猶言幾兩車、幾區宅、幾壥田也。而唐開元中,蜀人有繪圖以獻者,一鼓而為八面六面四面,既不可考擊,乃於縣內別置散鼓。國朝仍之,郊社宗廟,設而不作。景祐中,馮章靖公言:『雷鼓靈鼓路鼓,並當考擊,而散鼓請準乾德四年詔,廢不用。』然不言鼓之制非是,甚可怪也。 【 東齋記事。】

  二

  吾聞羯鼓錄序羯鼓之聲云:透空碎遠,極異眾樂。唐羯鼓曲,今唯有邠州一父老能之,有大合蟬、滴滴泉之曲,予在鄜延時,尚聞其聲。涇原承受公事王元孫因奏事回,有旨令召此人赴闕,元孫至邠,而其人已死,羯鼓遺音遂絕。今樂部中所有,但名存而已,透空碎遠,了無餘跡。唐明帝與李龜年論羯鼓云:『杖之弊者四櫃』,用力如此,其為藝可知也。

  三

  唐之杖鼓,本謂之兩杖鼓,兩頭皆用杖。今之杖鼓,一頭以手拊之,則唐之漢震第二鼓也。明帝、宋開府皆善此鼓,其曲多獨奏,如鼓笛曲是也。今時杖鼓,常時只是打拍,鮮有專門獨奏之妙。古曲悉皆散亡,頃年王師南征,得黃帝炎一曲于交趾,乃是杖鼓曲也。 【 並筆談。】

  ○琴

  秀州祥符院僧智和,蓄一古琴,琴徽碧鈿文石軫, 【 以上四字明抄本作『石細文軫』。】 製作精巧,音韻清越,中刻李陽冰篆三十九字,其略云:『南溟夷島,產木名伽羅,文 【 澠錄有『橫』字。】 如銀屑,其堅如石,遂用作此。』臨岳沈括筆談、朱長文琴譜,皆著此琴,即唐相汧公李勉所製『響泉』也,響泉之名,見勉本傳。元祐末,智和死,州狀其事, 【 以上四字澠錄作『州將以其琴』五字。】 匣送尚書禮部,禮部符太常收管,好事者時時取鼓之,非他琴之比也。

  二

  錢塘沈振蓄一琴,名『冰清』,腹有晉陵子銘云:『卓哉斯器,樂惟至公。音清韻高,月苦風勁。璅餘神爽,泛絕機靜。雪夜敲冰,霜天擊磬。陰陽潛感,否臧前鏡。人其審之,豈獨知政?』書『大曆三年三月三日,上底蜀郡雷氏斵』,鳳沼內書『貞元十一年七月八日再修,士雄記』。聲極清實,山荏陳聖與名知琴,少在錢塘,從振借彈,酷愛之。後三十年,聖與官太常,會振姪述訪 【 澠錄作『鬻』。】 『冰清』,索百千,不售。未幾述卒,其妻得二十千鬻於僧清道,轉洛中 【 澠錄作『落于』。】 太一道士楊道英,久之,聖與以五十千求得,極祕之。或以為晉陵子,杜牧之道號,篆法類李義山筆,亦莫可辨,又不知士雄何人也。 【 並澠水燕談。】

  三

  盧氏雜說:韓皋謂嵇康琴曲有廣陵散者,以王陵、毌丘儉輩皆自廣陵敗散,言魏散亡,自廣陵始,故名其曲曰廣陵散。以予考之,散自是曲名,如操、弄、摻、淡、序、引之類,故潘岳笙賦:『輟張女之哀彈,流廣陵之名散。』又應璩與劉孔才書云:『聽廣陵之清散』,知散為曲名,明矣。或者康借此名,以諫諷時事,散取曲名,廣陵乃其所命,附為義耳。

  四

  琴雖用桐,然須多年,木性都盡,聲始發越。予曾見唐初路氏琴,木皆枯朽,殆不勝指,而其聲愈清。又嘗見越人陶道真畜一張越琴,傳云:古塚中敗棺杉 【 明抄本作『材』。】 木也,聲極勁挺。吳僧智和有一琴,瑟瑟徽碧,紋石為軫,制度音韻皆臻妙,腹有李陽冰篆數十字,其略云:『南溟島上,得一木名伽羅,紋如銀屑,其堅如石,命工斵為此琴。』篆文甚古勁。琴材欲輕鬆脆滑,謂之四善。木堅如石,可以製琴,亦所未喻也。投荒錄云:『瓊管多烏樠呿陀,皆奇木』,疑伽羅即呿陀也。 【 並筆談。】

  ○鍾

  國朝雅樂,即用王朴所制周樂,太祖時,和峴以為聲高,遂下其一律,然至今言樂者,猶以為高,云今黃鍾乃古夾鍾也。景祐中,李照作新樂,又下其聲,太常歌工以其太濁,歌不成聲。當鑄鍾時,乃私賂鑄匠,使減其銅齊,而聲稍清,歌乃叶而成聲,而照竟不知,以此知審音作樂之難也。照每謂人曰:『聲高則急促,下則舒緩,吾樂之作,久而可使人心感之皆舒和,而人物之生,亦當豐大。』王侍讀洙身尤短小,常戲之曰:『君樂之成,能使我長乎?』聞者以為笑,而樂成竟不用。

  二

  太常所用王朴樂,編鍾皆不圓而側垂,自李照、胡瑗之徒,皆以為非。及照作新樂,將鑄編鍾,給銅鑄瀉,務得古編鍾一枚,工人不敢銷毀,遂藏於太常。鍾不知何代所作,其銘曰:『粵朕皇祖寶龢鍾,粵斯萬年,子子孫孫永寶用。』叩其聲,與王朴夷則清聲合,而其形不圓側垂,正與朴鍾同,然後知朴博古好學,不為無據也。其後胡瑗改鑄編鍾,遂圓其形而下垂,叩之揜鬱而不揚,其鑄 【 歸田作『鎛』。】 鍾又長甬而震掉,其聲不和。著 【 原作『者』,據歸田改。】 作佐郎劉羲叟竊謂人曰:『此與周景王無射鍾無異,必有眩惑之疾。』未幾,仁宗得疾,人以羲叟之言驗矣。其樂亦尋廢不用。 【 並歸田錄。】

  三

  今太常鍾鎛,皆於甬本為紐,謂之旋蟲,側垂之。皇祐中,杭州西湖側,發地得一古鍾,匾而短,其枚長幾半寸,大略制度如鳧氏所載。唯甬乃中空,甬半以上差小,所謂衡者。予細考其制,亦似有義。甬所以中空者,疑鍾縻自其中垂下,當衡甬之間,以橫栝挂之。橫栝疑所謂旋蟲也。今考其名,竹筩之筩,文 【 原作『又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從竹從甬,則甬僅乎空,甬半以上微小者,所以礙橫栝。以其橫栝所在也,則有衡之義也。其橫栝之形似蟲,而可旋,疑所謂旋蟲。以今之鍾鎛校之,此衡甬中空,則猶小於甬者,乃欲礙橫栝,似有所因。彼衡甬俱實,則衡小於甬,似無所因。又以其栝之橫於其中也,則宜有衡義。實甬直上植之而謂之衡者,何義?又橫栝以其可旋,而有蟲形,或可謂之旋蟲。今鍾則實其紐,紐不動,何緣得旋名?若以側垂之,其鍾可以掉蕩旋轉,則鍾常不定,擊者安能常當其燧,此皆可疑,未知孰是。其鍾今尚在錢唐,予羣從家藏之。

  ○磬

  獨異志云:『唐承隋亂,樂簴散失,獨無徵音,李嗣真密求得之。聞弩營中砧聲,求得喪車一鐸,人振之,於東南隅果有應者。掘之得石一段,裁為四具,以補樂簴之闕。』此妄也,聲在短長厚薄之間,故考工記:磬氏為磬,已上則磨其旁,已下則磨其端。磨其毫末則聲隨而變,豈有帛砧裁琢為磬,而尚存故聲哉?兼古樂宮商無定聲,隨律命之,迭為宮徵。嗣真必嘗為新磬,好事者遂附益為之說,既云裁為四具,則是不獨補徵聲也。

  二

  國史纂異云:『潤州曾得玉磬十二以獻,張率更叩其一,曰「晉某歲所造也。是歲閏月,造磬者法月數,當有十三,宜於黃鍾東九尺掘,必得焉。」求之,果如其言』,此妄也。法月律為磬,當依節氣,閏月自在其間。閏月無中氣,豈當月律?此懵然者為之也。扣其一,安知其是晉某年所造?既淪陷在地中,豈暇復按方隅尺寸埋之,此欺誕之甚也。

  ○律呂

  漢志:『陰陽相生,自黃鍾始,而左旋八八為五。』八八為五者,謂一上生與一下生相間。如此則自大呂以後,律數皆差,須自蕤賓再上生,方得本數,此八八為五之誤也。或曰:『律無上生呂之理,但當下生而用濁倍。』二說皆通,然至蕤賓清宮生大呂清宮,又當再上生,如此時上時下,即非自然之數,不免牽合矣。自子至巳為陽律陽呂,自午至亥為陰律陰呂。凡陽律陽呂皆下生,陰律陰呂皆上生,故巳方之律,謂之中呂,言陰陽至此而中也。至午則謂之蕤賓,陽常為主,陰常為賓,蕤賓者,陽至此而為賓也。納音之法,自黃鍾相生,至于中呂而終,謂之陽紀。自蕤賓相生,至于應鍾而終,謂之陰紀。蓋中呂為陰陽之中,子午為陰陽之分也。

  二

  漢志言數曰:『太極元氣,函三為一,極,中也。元,始也。行於十二辰,始動於子,參之於丑得三,又參之於寅得九,又參之於卯得二十七。歷十二辰,得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。此陰陽合德,氣鍾於子,化生萬物者也。』殊不知此乃求律呂長短體筭立成法耳,別有何義?為史者但見其數浩博,莫測所用, 【 明抄本作『由』。】 乃曰:『此陰陽合德,化生萬物者也。』嘗有人於土中得一朽弊擣帛杵,不識,持歸以示鄰里,大小聚觀,莫不怪愕,不知何物。後有一書生過,見之,曰:『此靈物也。吾聞防風氏身長三丈,骨節專車,此防風氏脛骨也。』鄉人皆喜,築廟祭之,謂之脛廟。班固此論,亦近乎脛廟也。

  ○凱歌

  邊兵每得勝回,則連隊抗聲凱歌,乃古之遺音也。凱歌詞甚多,皆市井鄙俚之語。予在鄜延時,製數十曲,令士卒歌之,今粗記得數篇。其一:『先取山西十二州,別分子將打衙頭。回看秦塞低如馬,漸見黃河直北流。』其二:『天威卷地過黃河,萬里羌人盡漢歌。莫堰橫山倒流水,從交西去作恩波。』其三:『馬尾胡琴隨漢車,曲聲猶自怨單于。彎弓莫射雲中鴈,歸鴈如今不寄書。』其四:『旗隊渾如錦繡堆,銀裝背嵬打回回。先教淨掃安西路,待向河源飲馬來。』其五:『靈武西涼不用圍,蕃家總待納王師。城中半是關西種,猶有當時軋吃兒。』

  ○霓裳羽衣曲

  霓裳羽衣曲,劉禹錫詩云:『三鄉陌上望仙山,歸作霓裳羽衣曲。』又王建詩云:『聽風聽水作霓裳』,白樂天詩注云:『開元中,西涼府節度使楊敬述造。』鄭愚津陽門詩注云:『葉法善嘗引上入月宮,聞仙樂。及上歸,但記其半,遂於笛中寫之。會西涼府都督楊敬述進婆羅門曲,與其聲調相符,遂以月中所聞為散序,用敬述所進為其腔,而名霓裳羽衣曲。』諸說各不同,今蒲中逍遙樓楣上,有唐人橫書,類梵字,相傳是霓裳譜,字訓不通,莫知是非。或謂今燕部有獻仙音曲,乃其遺聲。然霓裳本謂之道調法曲,今獻仙音乃小石調耳。未知孰是。 【 並筆談。】

  二

  歐陽公歸田錄論王建霓裳詞:『弟子部中留一色,聽風聽水作霓裳』,以不曉聽風聽水為恨。余嘗觀唐人西域記云:『龜茲國王與臣庶知樂者,於大山間聽風水之聲,均節成音,後番入中國,如伊州、涼州、甘州,皆自龜茲至也。』此說近之,但不及霓裳耳。鄭隅 【 明抄本作『嵎』。前條引筆談作『愚』。】 津陽門詩注:『葉法善引明皇入月宮,聞樂歸,以笛寫其半。會西涼府楊敬遠進婆羅門曲,聲調同。按之便韻,乃合二者製霓裳羽衣。』則知霓裳亦來自西域云。 【 出西清詩話。】

  ○拋毬曲

  海州士人李慎言,嘗夢至一處水殿中,觀宮女戲毬,山陽蔡繩為之傳,敍其事甚詳。有拋毬曲十餘闋,詞皆清麗,今獨記兩闋:『待 【 明抄本作『侍』。】 燕黃昏晚未休,玉階夜色月如流。朝來自覺承恩醉,笑倩傍人認繡毬。』『堪恨隋家幾帝王,舞裀揉盡繡鴛鴦。如今重到拋毬處,不是金爐舊日香。』

  ○歌曲

  世稱善歌者,皆曰郢人。郢州至今有白雪樓,此乃因宋玉問曰:『客有歌於郢中者,其始曰下里巴人,次為陽阿薤露,又為陽春白雪,引商刻羽,雜以流徵。』遂謂郢人善歌,殊不考其義。其曰:客有歌於郢中者,則歌者非郢人也;其曰:下里巴人,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;陽阿薤露,和者數百人;陽春白雪,和者不過數十人;引商刻羽,雜以流徵,則和者不過數人而已。以楚之故都,人物猥盛,而和者止於數人,則為不知歌甚矣。故玉以此自况,陽春白雪,皆郢人所不能也。以其所不能者,明其俗,豈非大誤也?襄陽耆舊傳雖云:『楚有善歌者,歌陽菱白露、朝日莫麗,和之者不過數人』,復無陽春白雪之名。又今郢州,本謂之北郢,亦非古之楚都。或曰楚都在今宜城界中,有故墟尚在,亦不然也。此鄢也,非郢也。據左傳,楚成王使鬬宜申為商公,沿漢泝江,將入郢,王在渚宮下見之。沿漢至于夏口,然後泝江,則郢當在江上,不在漢上也。又王在渚宮下見之,則渚宮蓋在郢也。楚始都丹陽,在今枝江,文王遷郢,昭王遷鄀,皆在今江陵境中。杜預注左傳云:『楚國,今南郡江陵縣北,紀南城也。』謝靈運鄴中集詩云:『南登紀郢城』,今江陵北十二里有紀南,即古之郢都也,又謂之南郢。 【 以上二條今見夢溪筆談卷五。】

  ○歌舞

  古人飲酒,皆以 【 明抄本有『歌』字。】 舞相屬,獻壽尊者,亦往往歌舞,長沙王小舉袖云:『國小不足回旋。』至唐太宗,亦自起舞屬羣臣。古人淳質,舞以達歡欣,不必合度臻好,故人人可為之,不羞不及也。張燕公詩云:『醉後歡更好,全勝未醉時。動容皆是舞,出語總成詩。』又云:『要須回舞袖,拂盡五松山。醉後涼風起,吹人舞袖回。』今時舞者,曲折益盡奇妙,非有師授,皆不可觀,故士大夫不復起舞矣。或有善舞者,又以其似樂工,輙並為之。古人之歌,亦復如此,節奏簡淡,故三百篇可以吟詠,緣時未有新繁聲,自是可喜。自新變聲作,日益繁靡,欲令人強置繁聲,以三百篇為歡,何可得也?隋以前南北朝舊曲猶頗似古,如公莫舞、丁督護之類,豈不簡淡?自唐以來,此等曲解,又復不入聽矣。人但知思聞古韶夏之類,直恐見之,未能忘味也。胡瑗善琴,教人作采蘋、鹿鳴等曲,稍曼延其聲,傍近鄭衞,雖可聽,非古法也。近世樂府,為繁聲不已,又加重疊,謂之纏聲,促數尤甚,固不從容一唱三歎矣。太學諸生承胡先生之教,許鼓琴吹簫,及以方響代編磬,然所奏唯鹿鳴、采蘋數章而已。諸生因緣為鄭衞聲,聞者疑之,或以相問,有戲之者曰:『此無他,直纏聲鹿鳴采蘋。』 【 劉貢父詩話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十九

  ●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二十

  典禮音律(三)

  ◆典禮音律(三)

  笛

  審聲

  乾德樂

  馮吉善琵琶

  律中生六事

  嘉量

  九鼎

  ○笛

  馬融笛賦云:『裁以當簻,便易持』,李善注謂:『簻,馬策也。裁笛以當馬簻,故使易持。』此謬說也,笛安可為馬簻?簻,管也,古人謂樂之管為簻。故潘岳笙賦云:『脩簻內辟,餘簫外逶。』裁以當簻者,餘器多裁眾簻以成音,此笛但裁一簻,五音皆具。當簻之上,不假繁猥,所以便而易持也。

  二

  笛有雅笛,有羌笛,其形制所始,舊說皆不同。周禮:『笙師掌教箎篴。』或云:『漢武帝時,丘仲始作笛』,又云:『起於羌人。』後漢馬融所賦長笛,空洞無底,剡其上孔五,孔一出其背,正似今之尺八。李善為之注云:『七孔,長一尺四寸』,此乃今之橫笛耳。太常鼓吹部中謂之橫吹,非融之所賦者。融賦云:『易京君明識音律,故本四孔,加以一。君明所加孔後出,是謂商聲,五音畢。』沈約宋書亦云:『京房備其五音。』周禮笙師注:『杜子春云:篴乃今時所吹五空竹篴。』以融、約所記論之,則古篴不應有五孔。則子春之說亦未為然。今三禮圖畫篴亦橫設,而有五孔,又不知出何典據。

  ○審聲

  五音:宮、商、角為從聲,徵、羽為變聲。從謂律從律,呂從呂。變謂以律從呂,以呂從律。故從聲以配君臣民,尊卑有定,不可相踰。變聲以為事物,則或遇於君聲無嫌。六律為君聲,則商角皆以律應,徵羽以呂應。六呂為君聲,則商角皆以呂應,徵羽以律應。加變徵,則從變之聲已瀆矣。隋柱國鄭譯始條具七均,展轉相生,為八十四調,清濁混淆,紛亂無統,竟為新聲。自後,又有犯聲、側聲、正殺、寄殺、偏字、傍字、雙字、半字之法,從變之聲,無復條理矣。外國之聲,前世自別為四夷樂,自唐天寶十三載,始詔法曲與胡部合奏,自此樂奏全失古法。以先王之樂為雅樂,前世新聲為清樂,合胡部者為宴樂。古詩皆詠之,然後以聲依詠之成曲,謂之協律。其志安和,則以安和之聲詠之;其志怨思,則以怨思之聲詠之。故治世之音安以樂,則詩與志,聲與曲,莫不安且樂。亂世之音怨以怒,則詩與志,聲與曲,莫不怨且怒。此所以審音而知政也。詩之外,又有和聲,則所謂曲也。古樂府皆有聲有詞,連屬書之,如曰『賀賀賀』、『何何何』之類,皆和聲也。今管絃之中纏聲亦其遺法也。唐人乃以詞填入曲中,不復用和聲,此格雖云自王涯始,然貞元、元和之間,為之者已多,亦有在涯之前者。又小曲有『咸陽沽酒寶釵空』之句,云是李白所製,然李白集中有清平樂詞四首,獨無是詩,而花間集所載『咸陽沽酒寶釵空』,乃云是張泌所為,莫知孰是也。今聲詞相從,惟里巷間歌謠,及陽關、搗練之類,稍類舊俗。然唐人填曲,多詠其曲名,所以哀樂與聲尚相諧會。今人則不復知有聲矣,哀聲而歌樂詞,樂聲而歌怨詞,故語雖切而不能感動人情,由聲與意不相諧故也。

  二

  古樂有三調聲,謂清濁、平調、側調也。王建詩云:『側商調裏唱伊州』,是也。今樂部中有三調樂,品皆短小,其聲焦殺,惟道調、小石、法曲用之,雖謂之三調樂,皆不復辨清平側聲,但比他樂特為煩數耳。

  三

  虞書曰:『戛擊鳴球,搏拊琴瑟以詠,祖考來格。』鳴球非可以戛,和之至,詠之不足,有時而至于戛且擊。琴瑟非可以搏拊,和之至,詠之不足,有時而至于搏且拊。所謂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,而不自知其然,和之至,則宜祖考之來格也。和之生於心,其可見者如此,後之為樂者,文備而實不足,樂師之志,主於中節奏,諧聲律而已。古之樂師,皆能通天下之志,故其哀樂成於心,然後宣於聲,則必有形容以表之。故樂有志,聲有容,其所以感人深者,不獨出於器而已。

  四

  高郵人桑景舒,性知音,聽百物之聲,悉能占其災福,尤善樂律。舊得 【 明抄本作『傳』。】 有虞美人草,聞人作虞美人曲,則枝葉皆動,他曲不然。景舒試之,誠如所傳,乃詳其曲聲,曰皆吳音也。他日取琴,試用吳音製一曲,對草鼓之,枝葉亦動,乃謂之虞美人操。其聲調與虞美人曲全不相近,始末無一聲相似者,而草輙應之,與虞美人曲無異者,律法同管也。其知音臻妙如此。景舒進士及第,終於州縣官。今虞美人操盛行於江湖間,人亦莫知其如何者為吳音。

  五

  前世遺事,時有於古人文章中見之。元稹詩有『琵琶宮調八十一,三調絃中彈不出。』琵琶共有八十四調,蓋十二律各七均,乃成八十四調。稹詩言八十一調,人多不喻所謂。予於金陵丞相家,得唐賀懷智琵琶譜一冊,其序云:『琵琶八十四調,內黃鍾、太簇、林鍾宮聲,絃中彈不出,須管色定絃,其餘八十一調,皆以此三調為準,更不用管色定絃。』始喻稹詩言,如今之調琴,須先用管色合字,定宮絃,乃以宮絃下生徵,徵絃上生商,上下相生,終於少商。凡下生者隔二絃,上生者隔一絃取之,凡絃聲皆當如此。古人仍須以金石為準,商頌:『依我磬聲』是也。今人苟簡,不復以絃管定聲,故其高下無準,出於臨時。懷智琵琶譜,調格與今樂全不同。唐人樂學精深,尚有雅律遺法,今之燕樂,古聲多亡,而新聲大率皆無法度,樂工自不能言其義,如何得其聲和?

  六

  今教坊燕樂,比律高二均弱,合字比太簇微下,卻以凡字當宮聲,比宮之清宮微高。外方樂尤無法,大體又高教坊一均以來,唯北狄樂聲,比教坊樂下二均,大凡北人衣冠文物,多用唐俗,此樂疑亦唐之遺聲也。

  七

  今之燕樂二十八調,布在十二 【 原作『一』,據明抄本改。】 律,唯黃鍾、中呂、林鍾三律,各具宮商角羽四商。 【 明抄本作『音』。】 其餘或有一調至二三調,獨蕤賓一律都無,內中管仙呂調乃是蕤賓聲,亦不正當本律。其間聲音出入,亦不全應古法,略可配合而已。如今之中呂,都是古夾鍾宮,南呂宮乃古林鍾宮,今林鍾商乃古無射宮,今大呂調乃古林鍾羽,雖國工亦莫能知其所因。十二律并清宮當有十六聲,今之燕樂,止有十五聲,蓋今樂高於古樂二律以下,故無正黃鍾聲,只以合字當大呂,猶差高,當在大呂太簇之間。下四字近太簇,高四字近黃鍾,下一字近姑洗,高一字近中呂,上字近蕤賓,勾字近林鍾,尺字近夷則,工字近南呂,高工字近無射,六字近應鍾,下凡字為黃鍾清,高凡字為大呂清,下無字為太簇清,高五字為夾鍾清。法雖如此,然諸調殺聲不能盡歸本律,故有偏殺、側殺、寄殺、兀殺之類,雖與古法不同,推之亦皆有理,知聲者皆能言之,此不備載也。

  八

  古法,鍾磬每簴十六,乃十六律也。然一簴又自應一律,有黃鍾之簴,有大呂之簴,其他樂皆然。且以琴言之,雖皆清實,其間有聲重者,有聲輕者,材中自有五音,故古人名琴,或謂之清徵,或謂之清角,不獨五音也。又應諸調,予友人家有一琵琶,置之虛室,以管色奏雙調,琵琶絃輙有聲應之,奏它調則不應,寶之,以為異物,殊不知此乃常理。二十八調但有聲同者即應,若編二十八調而不應,則是逸調聲也。古法一律有七音十二律,共八十四調,更細分之,尚不止八十四,逸調至多,偶在二十八調中,人見其應則以為怪,此常理耳。此聲學至要妙處也,今人不知此理,故不能極天地至和之聲,世之樂工,絃上音調尚不能知,何暇及此? 【 已上出筆談。】

  九

  元豐三年七月,命劉几、范鎮定樂,八月几言太常鍾聲三等:王朴一;李照二;胡瑗、阮逸三。王朴樂聲太高,太祖皇帝所嘗言,不待論而後明。仁宗皇帝景祐中,命李照定樂,乃下律法以取黃鍾聲,見時人習舊,疑其太重,照樂由是不用。皇祐中,瑗、逸定樂,比王朴微下,而聲律相近,及鑄大鍾,或議其鬱弇,因亦不用。於是郊廟依舊用王朴樂,然王朴鍾磬太高,聖人作樂,以紀中和之聲,所以道中和之氣,清不可太高,重不可太下,使八音協諧,歌者從容,而能永其言,乃中和之謂也。乃請下朴樂二律以定中和之聲。又禮官楊傑言,金聲舂容,失之則重。石聲溫潤,失之則輕。土聲函胡,失之則下。竹聲清越,失之則高。絲聲纖微,失之則細。革聲隆大,失之則洪。匏聲叢聚,失之則長。木聲無餘,失之則短。惟人稟中和之氣,而有中和之聲,足以權量八音,使律呂皆以人聲為度,以一聲歌一言,言雖永,不可以過其聲。故先儒云:『依人音而制樂,託樂器以寫音』,樂本傚人,非人傚樂,請詳大樂,以歌為本,聲必依永,律必和聲。 【 元豐聖訓。】

  ○乾德樂

  乾德四年初, 【 玉壺作『郊』。】 禮容樂節刊正漸備,有司奏其闕典,但少宗廟殿庭宮懸三十六架,加鼓吹熊羆十二桉。樂禮,朝會登歌用五瑞,郊廟奠 【 玉壺有『獻』字。】 用□ 【 玉壺作『四』。】 瑞,迴仗 【 原作『伏』,據明抄本及玉壺改。】 至樓前,奏采茨之曲,御樓奏隆安之曲,各用樂章。又八佾之舞,以象文德武功,請用玄德升聞、天下大定之舞。率從其請。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二

  乾德四年,詔太常寺,大朝會復用二舞。先是,晉天福末,戎虜亂華,中朝多事,遂廢之,至是始復。是歲冬至,御乾元殿,始用雅樂登歌。 【 國朝事始。】

  ○馮吉善琵琶

  馮瀛王道,德度凝厚,事累朝,體貌山立。其子吉,特浮俊無檢,為少卿,善琵琶,妙出樂府,世無及者。父酷戒之,略不少悛。一日家宴,固 【 玉壺作『因』。】 欲辱之,處賤伶之眾,執器立於庭,奏數曲罷,則 【 玉壺作『例』。】 以纏頭縑鏹隨眾伶給之。吉置縑鏹於左肩,抱琵琶,按膝長跪,厲聲呼謝而退。家人大笑於箔,回首謂父曰:『能為吉進此技於天子否?』凡賓僚飲聚,長為不速,酒酣即彈,彈罷即舞,舞罷作詩,昂然而去,自謂曰馮三絕。及撰昭憲太后謚議,舉朝嘆服。 【 玉壺清話。】

  ○律中生六事

  律管,候氣之管,以銅為之,古則以玉焉。銅玉者,防人增減,令法有失爾。用十二管,始以黃鍾之律,是十一月子律,長九寸十分之一,圍九分,蓋帝使伶倫斷嶰谷之竹而吹之,為黃鍾之宮,制十二筩以聽鳳鳴,雌雄各六,故十二律呂也。一於律中生曆數,二律中生聲樂,三律中生禮,四度其長短,生於分寸尺丈引也。其法本取律管中秬黍中者,一黍之廣,度之九十分。黃鍾之長,一為一分,十分為寸,十寸為尺,十尺為丈,十丈為引也。五量多少,生其量者龠合升斗斛也。先黃鍾之龠,實黍中者一千二百粒。盛龠中以井水準,其槩十龠為合,十合為升,十升為斗,十斗為斛,五量嘉矣。其器用銅,方尺而圓,其外有庣 【 音祧】 ,其上為斛,其下為斗,左耳為升,右耳為合。龠狀似爵,以麋爵祿,上三下二,參天兩地,圓而函方,左一右二,陰陽之象也。六秤法生乎律中,取黃鍾之重,一龠容一千二百粒黍,重一十二銖。兩之為兩,二十四銖為一兩,十六兩為斤,三十斤為鈞,四鈞為石也。古之為錘之法,形如環,體為肉,孔為好,肉厚而好小也。錘者秤之權也,都謂之權衡,衡即秤衡。凡律度量衡用銅者,名同名也,取銅之名以合於同也,所以同天下齊風俗也。銅為物至精,不為寒暑燥濕變其節,不為風雨暴露改其形,是以用銅焉。是故帝王和於聲律,謹於三量,慎於法度,惟今聖朝能行焉。諸國之異制,則天下混同也。陰陽既和,時序大順,不外於物,必納於歸,故曰以利兆民,正天下於一,同海內之歸也。 【 贊寧要言。】

  ○嘉量

  周之用,深尺,內方尺,而圓其外,不實六斗四升,積百三萬六千八百分,千二百八十龠之實也。深尺者,十寸之尺也。內方尺者,八寸之尺也。圓其外者,圓方相往之數也。其庣一寸者,深也。其耳三寸者,深也。由是而規圓之,以圓函方之法也。必以圓而函方者,欲其聲之圓也。必為耳於左右者,欲其聲之不韻也,亦猶鍾之有乳也。漢斛之法,方尺而圓其外,庣旁九釐五毫,其實十斗,積百六十二萬分,二千龠之實也。不言深而言方者,無八 【 東齋作『分』。】 寸之別也。圓其外者,亦相生之數也。其上為斛,其下為斗,左耳為升,右耳為合,六 【 東齋作『云』。】 耳者,謂升合如耳形附於斛之左右也。今 【 東齋有『胡瑗』二字。】 之升合皆方制之,而斛方尺,深一尺六寸二分,是以方分置筭而然也。龠其狀似爵者,謂 【 東齋有『圓』字。】 如爵也。今之龠方一寸,深八分一釐,亦以方分置筭也。上三下二者,謂斛在上并升合為三也,斗在下并龠為二也。圓而函方,斛之形也,上下皆然也。今上以圓函方,下為方斗而已。左一右二者,升在上而左,合在上,龠在下,而俱右也。今合龠俱在上,而龠俯,自聶崇義失之於前,而胡瑗、阮逸踵之於後也。夫斗斛非是,而欲考正黃鍾,安可得也? 【 東齋記事。】

  ○九鼎

  九鼎,國之厚寶也。古之帝王必鑄鼎,然有多例。一鑄鼎鍊丹,以求仙去如黃帝是也。一以為飪熟品餗,如陪鼎以食是也。一鑄鼎象物,以作圜圖而知天下之美惡,如禹鑄九鼎是也。一奉供宗廟,如祭器是也。然其不出五金,如東漢漅湖獲黃金鼎,黃帝鍊首山之銅以鑄鼎,則青金也。其次鐵鼎,尊卑共用。唯白金無聞焉。爾雅曰:鼎絕大謂之鼐,圜弇上謂之鼒,注:鼎斂上而小口。附耳外謂之釴,注:鼎耳在表也。款足者謂之鬲,注:鼎曲腳也。夏亡則成湯即天子位,還,遷九鼎于亳都,至大?而有惡德,蓋以臣代君也。殷亡,鼎遷于洛也。夏都平陽及安邑,如夏桀亡,鼎遷來亳,乃隔河也。此未論夏殷凡幾遷都。鼎遷來,其地多不明白,惟周遷商鼎分曉焉。禹鼎制度,則左傳所謂夏方有德,遠方圖物,貢金九牧,鑄鼎象物,百物而為之備。使民知神姦者,圖鬼神百物之形,使民逆備之,故民人入川澤山林,不逢不若,魑魅魍魎,莫能逢之。則如揚州鼎,豫章江怪物,牛渚磯水府,貙虎貀鰐,蛇蠱工蜮,皆鑄形書處,令揚州之民懸防也。故王子年拾遺云:上古鑄鼎器,皆圖鸐形,出幽州羽山之北,人面鳥喙,八翼一足,毛色如雉,行不踐地,其聲似鍾磬笙竽也。然鸐不聞災害,圖之奚利乎?通曰:此不害物,出入必兆災福,俾民預知。苟鑄幽鼎,必圖斥山之暴獸也。詳其禹鼎,不止圖山川鬼神,猛鷙之物,抑又每州民戶地里寬狹,皆可知也。故後語云九鼎寶器必出,據九鼎,按圖籍。注云:秦據執得周九鼎,自然業次知九州戶籍圖書也。或問鼎之大小耶,通曰:昔周微弱,秦武王興兵臨周以求九鼎,王患之,顏率說齊求救。及秦兵退,顏率謂齊曰:夏桀亡,鼎歸商,商滅,歸周,其數九。一鼎九萬人挽之,九九八十一萬人也。鼎來齊,必經魏,魏豈不愛鼎耶?由是觀之,鼎大可知也。周威烈王二十二年,九鼎震。又秦武王有力,好力士,及平韓取宜陽,遂窺周室,與孟說舉龍文之鼎,武王絕髕而卒。可以對舉之者,知其小也。或問曰:周武王遷商鼎,鼎在今汲郡,如何渡河耶?通曰:如顏率言,一鼎用九萬人,士卒師徒器械備具焉,詳于時造舟為梁,越盟津而至洛,必矣。雖遷徙至河南而安置,未得所,故成王定鼎于郟,鄏城也。或問為在朝廟耶?通曰:雖云左宗廟,右社稷,凡宮室有東西廂曰廟,置在宮兼廟也。是以後語謂之發器,後世謂為大寶,大寶之器,言龜與鼎也。或問曰:二周鼎何所?通曰:帝王世紀中,秦昭襄王自稱西帝,攻周,廢赧王,取九鼎,事頗蒙昧。或問曰:漢桓平何言鼎沒泗水耶?通曰:秦本紀亦云:二十八年,使千人沒泗水,求周鼎,不獲而已。漢武汾陰獲鼎,東漢漅湖獲黃金鼎焉,累朝所得,皆制度輕小鼎也。梁書:何子季隱逸,武帝徵之,請更鑄九鼎,曰:鼎者神器,有國之先也。唐貞觀二十一年六月,遂州涪水中獲古鼎,受五石三斗。至天后朝,梓桐縣江中獲鼎,受十六斛,篆文曰『王李五百代』。至萬歲通天二年四月,勑鑄九鼎成,計用青金五十六萬七百一十二斤焉。豫州鼎名永昌,高一丈八尺,受一千八百斛。冀州名武興,雍州名長安,兗州名日觀,青州名少陽,徐州名車原,揚州名江都,荊州名金陵,梁州名成都。唯豫州鼎大,八州各高一丈四尺,受一千二百斛,鼎上各圖,寫本土產物之象。鍾紹京等題,曹廓畫,用十萬人牛象等,自玄武門外曳入,置于明堂之庭,各依方面安著焉。玄宗開元中,薛謙光獻九鼎銘,宰臣以豫州鼎銘,武后曾制,有玄宗御名,便為符瑞,請付史館,帝甚悅焉。乾元中,三殿上安銅鼎,上津汗流,占曰:『必雨之候』,果信矣。此又小鼎也。 【 贊寧要言。】

  宋朝事實類苑卷第二十